“戴家兄弟,许久不见,近来可好?
听说你如今用功得很,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!”
戴梓虽不喜此人,但本着与人为善之心,也拱手回礼:“吴四哥,谬赞了。不过是迷途知返,做些本分事罢了。”
吴四与他虚与委蛇地攀谈起来,东拉西扯。
说着说着,他指着路旁一口废弃多年的枯井,故作神秘道:
“戴家兄弟,你来得正好,你是有学问的人,快来听听,这井里似乎有什么古怪的声响。
咕噜咕噜的,别是藏着什么宝贝,或是闹了精怪?”
戴梓不疑有他,加之好奇,便依言探头,向那幽深的井中望去。
井口杂草丛生,里面黑黢黢的,一股土腥气扑面而来。
说时迟那时快,吴四在他背后眼中凶光一闪,用尽全身力气猛力一推!
戴梓猝不及防,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便觉天旋地转,直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。
吴四听得,井下良久才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声,料定他必死无疑,这才面现得色,冷笑一声,四下张望无人,匆匆离去。
这井深达数丈,所幸井底积了厚厚一层枯枝败叶和淤泥。
戴梓摔落井底,浑身剧痛,多处擦伤,肋骨也似断了几根,但竟大难不死,只是昏厥过去。
直到半夜,他才被井底刺骨的寒气和伤处的剧痛冻醒,只觉得周身骨头如同散架。
他挣扎着坐起,四周一片漆黑,唯有头顶井口透下一点微弱的月光,如同遥不可及的希望。
他摸索四周,发现井底一侧似乎有个被水流冲刷出来的小小洞穴,勉强可容身。
求生的本能让他积聚起力气,放声呼救,可在如此深的井中,声音传到地面已是微不可闻,被夜风一吹,便消散无踪。
那吴四回到家,越想越不放心,生怕戴梓命大未死,日后出来指认他。
第二天夜里,月黑风高,他又鬼鬼祟祟来到井边,侧耳细听。
果然,隐隐听到井下传来微弱的呻吟,和断断续续的呼救声。
吴四恶向胆边生,搬起井边散落的大石块,接二连三地朝井下声音来源处砸去。
石块带着风声呼啸而下,戴梓在井下听得肝胆俱裂。
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,他连滚带爬地躲进那个侧洞深处,紧紧捂住嘴巴,连呼吸都屏住,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。
只听得石块砸在井壁和泥地上的闷响,如同催命的鼓点。
吴四投了一阵石头,听下面彻底没了动静,心想就算没砸死,也该吓破胆了。
但他仍不放心,生怕留下活口。
他心一横,索性回家取来锄头铁锹,竟开始疯狂地向井内填土,一边填一边恶狠狠地咒骂:
“让你勾引我婆娘!让你装正经!老子让你永世不得超生!”
泥土碎石如同雨点般落下,直到将那口深井几乎填满,他才累得气喘吁吁,罢手而去。
心想这下戴梓是插翅难飞,必定窒息而亡了。
戴生躲在狭窄的洞穴里,听着外面土石倾泻的轰鸣声,心中一片绝望,仿佛已被活埋。
待外面彻底安静下来,他所在的这个洞穴入口,也被大量泥土堵塞,只留下些许缝隙勉强透气。
洞内一片死寂般的黑暗,真正是伸手不见五指,与传说中的地狱毫无二致。
他摸索四周,空洞无物,只有冰冷的石壁和潮湿的泥土,找不到任何食物,连滴水也无。
饥渴和寒冷如同两条毒蛇,噬咬着他的身心,伤口也火辣辣地疼。
起初,饥饿感如同烈火灼烧五脏六腑,喉咙干得冒烟。
但时间久了,意识反而模糊,那感觉竟渐渐麻木了,只剩下无边的虚弱。
他想起表兄季生的话,想到自己身陷此等绝境,恐怕就是堕入地狱的先兆,心中充满了悔恨与恐惧。
在这九泉之下,还能如何行善?
万念俱灰之下,他唯有不停地诵念佛号“南无阿弥陀佛”,祈求那渺茫的佛力庇佑,也是为自己寻求一丝心灵的慰藉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日,也许是几日,他忽然看见黑暗中漂浮起点点磷火,幽绿荧荧,如同鬼眼。
起初只有三两点的,后来渐次增多,布满了洞穴,将洞壁映照得一片惨绿。
戴梓心中一动,想起古书所言,便对着磷火祝祷道:
“听闻青磷皆是冤屈而死、不得超生的鬼魂。
我虽暂时偷生,但想来也难以重返人世了。
你我同是沦落,沉沦在此暗无天日之处,若能共话,也可稍慰寂寞。”
说来也怪,他话音刚落,那些磷火便仿佛听懂了人言,缓缓漂移过来,聚拢在他周围,绿光闪烁不定。
每点磷火之中,都隐隐现出一个人形轮廓,只有常人一半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