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宇霆脸上露出微笑,伸手示意:“来!坐!请坐!”
待菊池重新坐下,杨宇霆也回到自己的座位,他拿起桌上的钢笔,在指间转动了一下,神色变得严肃起来:“我们刚刚收到确切消息,江浙战争,已经爆发了。”他目光紧盯着菊池,“卢永祥这个浙江督军,和齐燮元这个江苏督军,到底还是打起来了。菊池先生,你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?”
菊池却没有正面回复,而是用了一个诗意的比喻隔岸观火调侃道:“浙江的蝴蝶,开始翩翩起舞了……”仿佛那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风景。
杨宇霆可没心思跟他吟诗,他身体前倾,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:“可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,恐怕会引来一场席卷大半个中国的暴风雪!上海,山东,山西,河南,江苏,直隶,包括北京城,都可能因此大雪纷飞!”
菊池瞬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,他试探性地直接问道:“如此说来,大帅已经决心,要再次出关,与曹锟大总统,以及吴佩孚将军作战了吗?”这是他现在必须要确认的核心问题。
杨宇霆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,语气带着一丝“诚恳”的请教:“鉴于此事关系重大,影响深远,大帅迫切地想知道,贵国政府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和态度!”他也需要摸清日本的底线在哪。
菊池却用标准的外交辞令回答道:“我们的态度是一贯的,清晰的。这,杨总参谋长您应该了解。”
他指的,自然是日本一贯的立场:谁能够维护并扩大日本在华,尤其是在满蒙地区的特殊利益,特别是确保那些密约(如“二十一条”中关于南满和东蒙的条款)的落实,日本就会倾向于支持谁。
杨宇霆哈哈一笑,起身走到这位日本武官身边,态度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胳膊,试图打破这层官样文章的隔阂:“菊池武官啊,”他换上了更私人的语气,“咱们是老朋友了,就没必要用这些外交辞令吧?嗯?!给句实在话。”
菊池抬头看着他,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,却沉默以对,丝毫不肯在获得国内明确指示前透露分毫实质内容。
杨宇霆见状,也不强求,转而一笑,换了个更具体,也更尖锐的问法:“那好,我换个说法,一个……假设性的问题。”
菊池做出倾听状道:“我在听着。”
杨宇霆俯身,声音压得更低,脸色带着试探与狡黠:“假如,我们与直系吴佩孚作战失败了,他们挟胜势反扑,一直打到东三省来,威胁到南满铁路和关东州的安全,贵国会怎么样?”他紧紧盯着菊池的眼睛,“能否……恰当地、及时地予以帮助?!”
菊池眉头微皱:“你这是在做一个非常悲观的假设?”
杨宇霆直起身,摊了摊手,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:“外交嘛,当然要顾及到所有有可能出现的局面,哪怕是坏的局面,这样才能未雨绸缪啊,对不对?”
菊池板起脸,一本正经地回答道:“很抱歉,我没有得到授权,回答任何基于假设的问题。”
菊池堵死了这条路。
杨宇霆并不气馁,立刻跟进:“那么,将我们的这种担忧,这种对于战事不利情况下,后方腹背受敌的忧虑,转达给贵国政府,这总可以吧?”
菊池这次点了点头,脸色稍缓:“这应该没有问题。转达贵方的关切,也是我作为武官的职责之一。”
杨宇霆脸上露出“满意”的神情:“那就好,有劳菊池先生了。”
他并未停下,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,也是更关键的“假设”:“那么,还有一种假设!如果我们这一仗打胜了,并且是大胜,一举击败直系主力,进而挥师南下,影响到整个中国未来的统一进程和政治格局,”他目光灼灼,“贵国又会采取何种态度?是乐见其成,还是……”
菊池脸上掠过一丝冷笑,统一中国,谈何容易,他不认为仅仅凭借如今的奉军就能够做到,如果仅凭如今的奉军能够做到,那他们日本早就将整个中国大陆全都攻占了!
他只是再次重复了那句套话:“我说过了,我不回答任何假设性的问题。”菊池态度坚决。
杨宇霆双手抱在胸前,显然对这样的回答早有预料,语气也淡了些:“好吧,那就……一并转达好了。”
菊池:“这个可以。”
杨宇霆步步紧逼,提出第三个关切点:“还有,如果我奉军主力全数入关作战,那么东三省的防务必然空虚,腹背就可能遭受来自北方苏俄的威胁,贵国基于在满洲的特殊利益和地位,届时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这种潜在的威胁?我们对此,也非常关心。”
听到这里,菊池武夫终于有些动容,他深深看了杨宇霆一眼,语气带着一丝恍然和质问:“看上去,你们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,无论是胜是败,是进是退,都想到了。如此看来,这场与直系的决战,在你们心中,已经是不可逆转了,对吗?”他此时才意识到,张作霖集团并非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