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虚在急速坠落中,拼命地想要重新掐动法诀,召回那柄同样失去控制、陪着他一起做自由落体运动的宝贝飞剑。
可他体内的灵力,此刻就像是被冻住的江河,运转起来艰涩无比,每一次调动,都仿佛有无形的枷锁在束缚,在拉扯,在排斥!
“禁空……这是……人间道的禁空领域!?”
一个只在宗门最古老的典籍中,一笔带过的传说,如同梦魇般浮现在他的脑海。
传说,当一个人间王朝鼎盛至极,万民归心,国运化龙之时,其都城所在,便会形成“人间道”的绝对领域。
在此领域内,万法退避,仙神禁足!
可那不是只存在于上古人皇时代的传说吗?
区区一个立国不过六十载的凡俗王朝,怎么可能……他来不及细想了。
因为地面,已经近在眼前!
下方官道上,一队赶着骡车,正要进京城的商队,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。
“老天爷!啥动静?”
一个车夫抬头望天,正好看到一个白点,由远及近,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!
“快……快闪开!天上掉下来个人!!”
官道旁轰然一声闷响,仿佛有什么重物从万丈高空砸落,大地都为之震颤。
巨大的冲击力,让他整个人都犁了进去,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达数米的人形沟壑,最后“啪叽”一下,脸朝下,四肢摊开,停了下来。
整个世界,瞬间安静了。
只有几缕青烟,从他那顶昂贵的、此刻已经彻底报废的玉冠上,缓缓飘起。
官道上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人形土坑,以及土坑尽头那个一动不动,不知死活的“天外来客”。
过了许久,一个胆子大的货郎,才颤巍巍地捡起一根树枝,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,轻轻地……捅了捅清虚的屁股。
“喂……活的……还是死的?”
“……”
被捅了一下,趴在泥里的清虚,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。
“哎哟!动了!活的!”
商队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,然后像是看什么西洋景一样,呼啦啦地围了上来,对着人形土坑里的清虚指指点点。
“这人穿的料子不错啊,丝的吧?怕不是哪家出门踏青的公子哥,失足从旁边的山上滚下来了?”
“滚下来能有这么大动静?我瞅着倒像是被雷劈了!你们看他头上还冒烟呢!”
“啧啧,这张俊俏的小脸蛋,可惜了,怕是破了相了。”
“快看他旁边那把剑,看着像铁的,怎么摔成这样都没断?是个宝贝啊!”
一声声议论,如同千万根钢针,狠狠地扎进了清虚的耳朵里。
他趴在泥里,听着这些凡夫俗子无知的议论,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,和满嘴的泥土芬芳,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愤怒,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引爆!
奇耻大辱!这绝对是他清虚,自出生以来,所遭受的最大的奇耻大辱!
他堂堂天衍宗真传弟子,未来的仙门巨擘,竟然……竟然以“脸刹”的方式,坠落在一群凡人面前,还被当猴子一样围观!
“滚!!!”
清虚猛地从地里抬起头,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!
他那张原本丰神俊朗的脸上,此刻左边印着一个清晰的草根印,右边糊着半张烂泥,鼻血和泥水混在一起,要多狼狈有多狼狈。
一双眼睛里,布满了血丝,死死地盯着周围的凡人,那眼神,仿佛要吃人!
“哇!诈尸啦!”
围观的百姓被他这副尊容,和骇人的眼神吓得“妈呀”一声,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,瞬间作鸟兽散。
清虚挣扎着从土坑里爬出来,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原本一尘不染、仙气飘飘的白袍,此刻已经变成了泥袍,上面还挂着几根不知名的野草。
他气得浑身发抖,神识一动,想要施展一个最基础的“清洁术”。
然而,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力,再次降临!
他体内的灵力,依旧如同一潭死水,任凭他如何催动,都只泛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乐。
清洁术,失效!
“噗!”
心神激荡之下,清虚再也压制不住翻涌的气血,一口逆血喷了出来,溅在身前的泥地上,开出了一朵妖异的“血莲花”。
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,又抬头,遥遥望向那座在夕阳下,轮廓愈发巍峨,仿佛一头盘踞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般的天启城。
城墙之上,那股肉眼不可见的紫金龙气,汇聚成云,翻腾不休。
在龙气云海的中央,一双漠然、威严、冰冷到极致的巨大龙目,仿佛正隔着百里的距离,冷冷地注视着他,就像在看一只……不小心掉进自家院子里的扑棱蛾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