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墙上的守军机械地搬运着尸体、修复着工事,每张沾满污垢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,以及深藏眼底的恐惧。
临时搭建的会议室内,炎思衡独自站在加斯庭地图前,连铠甲都没来得及卸下来,上面新增的斩痕与凹陷在跳动的油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。
他那张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脸上,此刻眉头紧锁。
地图上,代表敌我的标记触目惊心。
西面,加洛林方向,皮洛士与瓦罗残部汇合后,兵力再度逼近十万,对着他们虎视眈眈。
虽然灰谷一役挫其锋芒,但远未伤筋动骨。
虽然,张文远、邓禹和鲁登道夫目前能凭借险要地形和灵活战术支撑一段时间,但只要皮洛士不傻,他会立即反应过来——目前北晋和联军已经没有了进一步进攻的能力,而自己的防线也会因为分散和人员不够而显得摇摇欲坠。
现在,每天传来的战报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倾向,虽然将领们没有明说,但字里行间都透着兵力捉襟见肘和防线告急的窘迫。
东面,伊特鲁腹地,那面刺眼的紫蔷薇旗帜如同一片巨大的阴云,笼罩在伊特鲁地区的上空。
卡琳娜和她率领的凯旋集团军主力,像一头收敛了爪牙却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狮子。
他们按兵不动,却比任何猛攻都更让人心悸。
这种“以退为进”的战略,如同无形的枷锁,牢牢拴住了炎思衡的手脚。
他麾下能动用的机动兵力,即便算上伊特鲁各地紧急征召、训练不足、装备混杂的民兵,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出头。
十万对三十四万!
而且是两面受敌!
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,缠绕上炎思衡的心脏,缓缓收紧。
他自从十岁前往伏龙芝军事学院后,就一支军队中服役,历经大小恶战无数,尸山血海里蹚出来,绝境逢生也不是一次两次。
无论是和帝国的战斗时的身负重伤,杜伊夫根血战时的陷入重围,还是翻越杜福尔山脉时的九死一生,亦或是伊特鲁城下的血战,他都未曾像此刻这般纠结,甚至有隐隐的忌惮。
这忌惮,并非源于对死亡的恐惧,而是对那个银发紫眸的对手,以及她麾下那支军队的深刻认知。
“和其他魔族军队完全不同。”炎思衡低声自语,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奥利韦托的位置。
他回想起穆鲁斯城下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。
那些魔族士兵,沉默得如同雕像,即使面对同伴成片倒下,眼神也依旧冰冷,没有丝毫动摇。
他们的阵型转换迅捷而精准,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,各级军官的执行力强得可怕。
那种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对死亡的漠然,远超传统意义上以勇武和凶悍着称的各魔族军队,也不同于传统意义上人类军队的沉稳厚重。
还有卡琳娜本人。
她的武艺超群,内力诡异,这还在其次。
最让炎思衡心惊的,是她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战场洞察力和决断力。
放弃唾手可得的穆鲁斯,果断退兵奥利韦托,这一手“悬剑”之计,精准地打在了他目前战略态势最致命的七寸上!
他的首要战略是想在稳定伊特鲁占据的基础上,先集中力量,以雷霆之势解决加洛林方向的皮洛士和瓦罗,彻底解决后顾之忧,再回师与卡琳娜决战。
这是目前看似最合理,也是唯一有可能破局的路径。
但是他敢吗?
他要是倾尽全力西进,卡琳娜会坐视不理吗?
奥利韦托的二十四万精锐,随时可以雷霆东进,到时候以目前伊特鲁脆弱的防线,整个伊特鲁将会一触即溃,穆鲁斯必将再次陷入重围,甚至可能彻底丢失。到时候,自己辛辛苦苦穿越杜福尔山脉开辟的第二战场就会失去任何意义,整个加斯庭地区将再次陷入混乱,人类也会再次面临两线作战的巨大压力,而且会比上次面临的压力更大。
但他要是分兵防守伊特鲁,以目前区区数万兵力,如何抵挡卡琳娜的兵锋?不过是延缓陷落的时间罢了。
加洛林方向的张文远他们也绝对支撑不到他慢慢解决卡琳娜。
进退维谷!左右为难!
“砰!”炎思衡一拳砸在桌案上,震得地图卷轴跳动,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。
他呼吸粗重,胸膛剧烈起伏,眼中布满了血丝。
焦虑,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。
伊特鲁的部分地区已被魔族重新占领,虽然卡琳娜采取了怀柔政策,并未大规模屠戮,但原本为联军输送血液和粮草的后方基地正在不断萎缩。
至于来自帝国的补给,自从离开西北特辖区后,炎思衡就基本和帝国失去了联系,直到重新收复居鲁士后,才逐渐和帝国有了联系,但以当前帝国的局势,炎思衡也不奢望能从帝国得到什么补给,因此这类问题他也从来没和帝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