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声音发颤。
“不仅行,而且必须行。”他合上本子,“下周我会安排工程师来帮你们做原型验证。记住,技术的意义不在实验室的掌声,而在它能不能走进最需要它的地方。”
离开孵化区时,苏婉已在楼下等候。她递来一杯热豆浆:“听说你一夜没睡?”
“睡了三个小时。”他接过杯子,暖意从掌心蔓延,“梦见小时候老家的铁匠铺。炉火烧得通红,铁锤砸在砧板上叮当作响。那时候我就想,要是能让每一块铁都记住自己的形状就好了。”
苏婉笑了:“所以你现在做的,其实是童年那个孩子的梦?”
“也许吧。”他望着远处忙碌的身影,“只是这个梦,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。”
中午,集团召开季度战略会。会议室大屏上滚动着全球布局图:非洲已有十七个“启明农场”投入运营;南美合作工厂开始量产模块化净水设备;欧洲三家老牌机械厂正式接入“根脉工程”标准体系。
“美国商务部昨天更新了出口管制清单。”赵成辉翻动文件,“新增三项核心组件,包括高精度陀螺仪和量子加密芯片。”
会议室瞬间安静。
“反应呢?”林晓阳问。
“业内普遍悲观。”赵成辉说,“不少合作伙伴开始观望,甚至有两家撤回了联合研发协议。”
林晓阳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阳光穿过玻璃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。他忽然想起伊万诺夫信中那句话:“有些种子一旦落地,就注定会长成森林。”
“通知所有海外团队。”他转身说道,“暂停一切依赖进口部件的新项目立项。启动‘磐石计划’二期??未来三年,我们必须实现全部关键模块的国产替代。”
“可时间太紧……”有人低声说。
“那就加班。”林晓阳声音不高,却掷地有声,“让研发中心全员住进实验室。我带头。谁也不准回家。”
散会后,他独自去了地下测试舱。陈萤正在调试新一代“风语者”无人机阵列。她戴着特制手套,指尖轻触感应屏,二十架微型飞行器便在空中组成变幻莫测的图案,宛如一场无声的舞蹈。
林晓阳静静看了许久,才用手语比出一句:“你看见风了吗?”
陈萤回头,笑着摇头,然后打出一串动作:“我不用‘看见’。风在我皮肤上写字,我在代码里回应它。”
他怔住了。这句话像一把钥匙,突然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念头。
当晚,他召集核心团队召开紧急会议。
“我们错了。”他说,“一直试图用视觉逻辑去模拟自然,可自然界本身并不依赖‘看’。鱼靠侧线感知水流,蝙蝠用回声定位空间,蚂蚁循气味走出最优路径??为什么我们不能建立一套全新的感知范式?”
苏婉猛地睁大眼睛:“你是说……彻底抛弃传统传感器架构?”
“没错。”林晓阳在白板上画出一个螺旋结构,“我们要做的不是‘更清晰的摄像头’,而是‘会呼吸的机器’。让设备学会用触觉、振动、电磁场变化去理解世界。”
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,九洲总部灯火通明。工程师们拆解了上百台现有设备,重新定义信号采集方式。有人提出用压电材料捕捉微弱震动,有人设计基于空气电离的环境感知单元,还有人借鉴植物根系分布原理构建分布式传感网络。
第五天清晨,第一台原型机诞生。它没有摄像头,没有雷达,通体覆盖着细密的感应绒毛。当林晓阳轻轻吹一口气,屏幕上立即呈现出气流轨迹的三维模型。
“它……在呼吸。”苏婉喃喃道。
林晓阳将手掌贴在机体表面,感受着细微的震颤。那一刻,他仿佛听见了二十年前铁匠铺里的锤声,听见了怒江孩子们的欢笑,听见了陈萤指尖敲击代码的节奏。
这不再是冰冷的机器。
这是活着的文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