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营在邓州盘踞的时间稍微长一点,但也在四五天之后自行退出,往内乡一带活动。
照例还是没有杀邓州的任何官员。
几十个步兵局纵横奔驰在南阳盆地的广袤平原上,越靠近南阳府的位置,遇到的抵抗就越激烈。
尽管谁也不知道还有二线这条线,但双方确实在这条线的位置,开始频繁的发生小规模的战斗。
韩复不理会这些小打小闹,他自己率了一支部队,沿白河活动,并且派出大量探马侦测吴三桂主力的动向,只要吴军敢露头,他就敢上去打。
而且别看几十个步兵局化零为整,分散活动,但召集起来是很快的,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形成兵力上的优势。
如果吴三桂真敢出来,那将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。
南阳,东门大街附近的一处大院。
这里原先是唐藩的一处郡王府,因为靠近南阳卫,被吴三桂选为了驻地。
自从樊城之战后,吴军元气大伤,胡心水、夏龙山、郭壮图都死在了此役当中,年轻一辈的胡国柱、夏国相和吴国贵反倒活了下来。
这半年多来,吴三桂收拢溃兵,又拉了不少壮丁,勉强凑出了万余兵马,算是又把架子给搭起来了。
清廷没有过分追究他的责任,但吴三桂能够明显感觉朝廷冷淡的态度,能明显嗅到京师里种种对自己不好的传闻。
他本来打算秋收之后,粮饷充足之时,领兵过新野县,往吕堰驿附近走一遭,打打秋风什么的,最好是能寻机斩获一些襄樊营的人头,这样对朝廷好有个交代,也能让自己过个好年。
谁成想,秋收刚刚结束,正是皇粮归仓的时候,安静了大半年的襄樊镇忽然兵马四处,席卷而来,破州县,劫粮饷,瞬间就觉得南阳地界不太平了。
原本要归仓的粮食,等了许久也等不到,等来的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。
“卑职有罪,请王爷责罚!”
这时大堂内,吴绍先跪在地上,声泪俱下的讲述起襄樊营破邓州,以及在邓州邀买人心的种种所为。
他确实是个有节操的。
隔壁新野的徐龙光,想跑没跑掉,被襄樊营给绑了,等襄樊营自行撤退之后,还有脸跳出来吹嘘是自己的功劳。
而吴绍先压根没想跑,事后却主动把政务交给了通判,自己甘冒风险,兜兜转转,躲躲藏藏的跑到南阳来请罪。
吴三桂高踞主位之上,下面是夏国相、吴国贵和胡国柱这吉祥三宝。
众人本来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,但越听越是两眼发黑。
终于,等吴绍先讲述完毕,叩头请罪之后,胡国柱脸色铁青,忍不住道:“想不到襄樊镇进攻南阳的手段这么毒辣,居然给灾民发粮食!”
“哼,我道姓韩的乃一时枭雄,没想到竟也是个怀妇人之仁,沽名钓誉之徒!”吴三桂冷哼了一声,语气十分不屑。
吴三桂在没有遇到韩复之前,人生可说一帆风顺。尽管大明王朝向着下坡一路俯冲,但他本人却是扶摇直上。山海关外的那个重要决定,更是使他晋封王爵,一跃超过了所有比他降清早几年乃至早十几年的老前辈们。
直到在樊城之外,栽了个人生最大的跟头。
韩复到目前为止,也是他遇到的最难缠,最头疼的对手。
最为关键的是,这个人不像是吴三桂之前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,你很难说他是好的还是坏的,是忠还是奸,就很油,很恶心,让吴三桂一想起来,就说不出的难受。
吴三桂本来以为,这等曹孟德般的枭雄,身上没有破绽呢,结果没想到,骨子里还是个假仁假义的腐儒。
贪名有的时候和贪财是没有什么区别的。
只要有缺点就行,有缺点就能让他吴三桂抓住了做文章。
想到此处,吴三桂又道:“他把辛苦打来的粮食又都发下去,简直愚蠢至极,难道他就没有想过,等他一走,我们会去把发下去的粮食再回来么?”
“就是,兵家有云,慈不学兵。可笑他韩再兴,居然还妄想用这等法子邀买人心,和县学里那帮整日只知哭哭啼啼的酸秀才有甚区别!”夏国相语气中也满是嘲讽。
“王爷,诸位将军。”吴绍先停止了抽泣:“攻破邓州的乃韩贼贺丰年一部,此贼对小人倒是客气,临走之时,小人也问过说,难道尔等不怕我们再把粮食征回来么?”
吴三桂、胡国柱、夏国相、吴国贵等均看向了吴绍先,问道:“那他怎么说?”
吴绍先还未说话,身体已是轻轻颤抖起来,仿佛接下来要说的,是足以令其灵魂颤栗的东西。
他深吸一口气,这才缓缓言道:“那贼将贺丰年转述巨寇韩复之原话,说让吴三桂把粮食运走,把民心给我们留下。”
此言一出,吴三桂脸上瞬间变色,浑身竟也是轻轻颤抖起来。
“路大人,话说得再漂亮又有何用?”福州行宫的朝堂上,隆武朝廷的礼部尚书大宗伯杨文骢微笑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