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后十年,她跟着父亲在山林流浪。野果落进她手里会变成毒果,清泉经她触碰会泛起绿沫,连停歇的飞鸟落在肩头,也会扑棱着翅膀坠落。父亲用粗糙的手掌为她挡开所有咒骂,却在她十岁那年,被她指尖滴落的涎水蚀穿心脏。临终前,父亲摸着她的头说:“囡囡不是妖怪……是命苦……”
亲戚们举着锄头追打她,骂她是“毒煞星”,要将她烧死在山神庙。火焰舔舐着衣袍,她缩在供桌下,看着曾经给过她糖果的叔伯面目狰狞,嘴里的毒涎不自觉流下,滴在干草上竟燃起幽绿火焰,反而烧穿庙墙,让她得以逃脱。
她躲在毒沼里长大,饿了嚼断肠草充饥,渴了饮毒泉解渴,皮肤渐渐覆上毒纹。可奇怪的是,那些剧毒非但没害死她,反而成了她的食粮。十五岁那年,一群修士围剿她,飞剑刺穿她的肩胛,流出的不是血,而是墨绿色毒液,瞬间腐蚀了飞剑。
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,叶莠仙子的绿裙如鹤翼般掠过毒沼,挥手挡下所有攻击,声音温和如春风:“跟我走吧,万仙宗里,没人会再伤害你。”
万仙宗的日子,是她此生最安稳的时光。叶莠仙子为她寻来万毒术,书页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修炼时毒力反噬,五脏六腑仿佛被万千毒虫啃噬,她咬着牙熬过一次次昏厥,只因叶莠仙子说:“学会控制它,你才不会变成真正的毒物。”
同门见她毒纹可怖,纷纷远远绕开,她便在药圃里种满毒草,看着它们在自己触碰下疯长,也算有了陪伴。如今站在战台上,星蔓望着对面的妙瑛,墨绿眼眸里没有恨,只有一丝疲惫的温柔。
她知道自己的毒会伤及无辜,所以握紧万毒殒命伞,将毒域控制在三尺之内,这是她用十年苦修换来的克制,只为不辜负叶莠仙子那句“我们是家人”。
她指尖划过伞骨,木油桐心渗出的毒液在掌心凝成圆润的珠,又顺着指缝渗回伞身,仿佛从未存在。毒木领域里的箭毒木不再疯狂抽枝,见血封喉的毒汁也乖乖敛在树皮里,只有腕间的墨绿藤蔓纹路,还在轻轻起伏,像在撒娇。
她早已与万毒共生。修炼万毒术第十年,当最后一缕雷公藤毒雷在经脉里平息时,她突然懂了:这些曾被视为诅咒的毒物,不过是另一种形态的“生机”。箭毒木的破甲毒,是为了在贫瘠土地争夺阳光;见血封喉的迅猛,是为了抵御啃食的野兽;连断肠草的剧痛,都藏着活下去的执念。
如今她呼吸间不再让周遭草木枯萎,指尖触碰过的地方,甚至能让毒草开出细碎白花。万毒草之魂化作的幽绿灵雾,温顺地绕着她脚踝打转,不再肆意散播孢子。她像抱着一群调皮的孩子,将汹涌毒力收束在经脉深处,只在必要时,才让它们探出一点锋芒。
可脸上的纹路骗不了人。翡翠绿眼眸的裂纹、额头的猩红三角、唇间的深紫,都在诉说着她与毒的羁绊。前排修士看到她抬手时毒纹舒展,下意识后退半步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她察觉到那瞬间的恐惧,默默垂下眼帘,将手背到身后,那里的藤蔓纹路最密,曾有人说像爬满了毒蛇。
妙瑛看着她细微的动作,肩头的凤仙子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。粉色花藤放缓了生长,不再主动触碰毒域边缘,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小心翼翼的平衡。
战台中央,毒与花的气息暂时凝滞,只有风掠过,带起星蔓发间尖刺枝蔓的轻响,像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。
她终究和普通修士不同。那些刻进骨血的毒纹,是她与万毒相拥的证明,也是永远无法卸下的印记。可当万毒殒命伞的伞面轻轻颤动,传递来十二毒植安心的震颤时,星蔓的嘴角还是扬起极淡的弧度,被恐惧又如何?至少此刻,她怀里的“家人”,从未离开。
战台之上,星蔓翡翠绿眼眸中裂纹暴涨,苍白肌肤上的墨绿藤蔓纹路如活物般蠕动,万毒殒命伞轰然展开,暗紫鎏金伞面遮天蔽日,箭毒木叶脉与断肠草藤蔓交织的纹路迸发幽绿毒光,见血封喉树芯碎片凝成的暗红斑点闪烁不定,伞柄万毒珠滴溜溜转动,瞬间洒下漫天幽绿毒雾,混合着十二毒植的本源孢子,甫一落地便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。
“领域,开!”星蔓朱唇轻启,深紫唇妆下的话音带着毒力震颤,丹田内木核轰然炸裂,天地间木脉疯狂共鸣,战台周遭五百里范围瞬间被无尽毒木虚影覆盖,箭毒木通直如箭的树干刺破虚空,木油桐阔卵形叶片闪烁黏腻毒光,见血封喉伞状树冠垂下乳白色毒汁,无数毒草从地底钻出:断肠草红褐色藤蔓缠绕交织,雷公藤棕红色茎干带着小瘤状突起,亡藤黑色倒刺藤条在毒雾中扭曲蠕动,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毒植炼狱。
“困灵木网,锁!”星蔓指尖掐诀,域内万千毒木枝条自动交织,含木之法则的暗绿网丝如潮水般涌向妙瑛,网丝上的木蚀之力滋滋作响,所过之处空间都被腐蚀出细微裂痕。与此同时,她踏前七步,每一步落下都激起一圈暗绿毒浪,七步之内,封喉毒域瞬间成型,毒雾浓稠如墨,哪怕是炼虚修士的护体罡气,触之也开始滋滋消融。
这章没有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