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陈亨。”朱能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“末将在。”陈亨硬着头皮出列,声音干涩。
“你弟弟在漠北杀得天翻地覆,连鞑子可汗的脑袋都给拧了下来。”
“你呢?”
朱能指着帐外开原城的方向,语气中满是嘲讽。
“你在这磨磨蹭蹭,打了半天,连块城皮都没啃下来。”
这番话,比直接打他一耳光还要让他难堪。
陈亨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袖中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。
“大帅!”
他的声音嘶哑而尖锐。
“末将请命!今夜,夜袭开原!”
“末将不信,我陈亨,会不如他陈锋!”
此言一出,帐内几名将领都皱起了眉头。
一名老将忍不住开口“陈将军,不可冲动!开原城高墙厚,扩廓保帖儿更是宿将,夜袭与送死何异?”
陈亨却根本不理会旁人,他死死地盯着朱能,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。
“末将愿立军令状!”
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半月之内,末将必破开原!”
他似乎觉得还不够,再次嘶吼道。
“不!十日!”
“十日之内,末将若不能将扩廓保帖儿的首级献于大帅帐前,愿提头来见!”
朱能看着他那副状若疯癫的样子,眼中的鄙夷更甚,却也多了一丝玩味。
他看出来了,这小子是被他弟弟的战功给刺激疯了。
“哦?十日?”
朱能嘴角一撇,故意拉长了声音。
“你倒是比你弟弟还有种。”
“好!”
他猛地一拍案几。
“老子就给你这个机会!”
“兵马,你自己挑!战法,你自己定!”
“我只要结果!”
朱能站起身,走到陈亨面前,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俯视着他。
“但你给老子记住了。”
“你弟弟的功劳,是他的。那是他用命,一刀一枪拼出来的,谁也抢不走。”
“你的功劳,得你自己去挣!”
“谁先破城,谁为首功!别到时候打了败仗,又说是别人运气好!”
陈亨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,他重重地抱拳,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“遵命!”
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转身,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帅帐。
那背影,充满了决绝与孤傲。
……
夜色渐深,帅帐的喧嚣早已散去。
另一处不起眼的营帐内,一盏油灯,豆大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。
雁门关守将李成梁,正与他麾下的两名心腹千户,刘刚、刘猛二兄弟,围着一个小小的火炉,低声交谈。
“将军,陈锋……不,武安县男,他真的……阵斩了阿鲁台?”
身材魁梧的刘刚,直到此刻,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梦呓般的恍惚。
他手中的酒碗举了半天,却忘了送进嘴里。
李成梁端起酒碗,将那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,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。
“雁门关,出了条真龙啊。”
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与自豪。
“何止是真龙!”
弟弟刘猛一拍大腿,激动地说道。
“斩首过万,阵斩阿鲁台,捣毁其王庭!这份功劳,别说指挥佥事,就是直接封个都指挥使,都绰绰有余!”
“目光短浅了。”
李成梁摇了摇头,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。
“陛下已经下旨,加封陈锋为世袭罔替的武安县男。”
“你们可知,这‘世袭罔替’四个字,比什么官职都金贵?”
“这代表着,只要我大明不亡,他陈家,就是与国同休的勋贵世家!这是铁帽子,是光宗耀祖的无上荣耀!”
“什么?!”
刘刚和刘猛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骇然。
他们这些在大头兵里摸爬滚打上来的,哪里懂得这些。
他们只知道,这赏赐,大得吓人。
“想当年,陈锋那小子刚来雁门关的时候,还是个半大的孩子。”
李成梁陷入了回忆,脸上露出一丝微笑。
“谁能想到,这才短短一年不到,他就已经成长到了需要我们仰望的地步。”
刘刚闻言,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将军,何止是仰望。末将现在感觉,自己跟他,已经不是一个路数的人了。”
“那种神鬼莫测的战法,那种视万军如无物的勇悍,我这辈子是学不来了。”
李成梁点了点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