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是……女儿家的我?
我伸出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镜中的脸颊,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,清晰而真实,提醒着我这不是梦,这就是我真实的模样。
“沈青梧……”我喃喃地念着自己的名字,忽然觉得无比陌生。这个名字,伴随了我十六年,我一直以为它属于一个顽劣的少年郎,却没想到,它真正的主人,是个被瞒了十六年的女儿家。
以后,我不能再爬树掏鸟窝了吧?不能再下河摸鱼捉虾了吧?不能再跟王二柱他们称兄道弟、打打闹闹了吧?
那我能做什么?像阿莲姐那样,穿着花衣裳,坐在院子里绣花,说话细声细气,笑的时候还要捂着嘴?像镇上其他的姑娘那样,学着管家理事,等着嫁人生子?
一想到那样的日子,我就浑身发僵,心里莫名地抗拒。我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自由,习惯了大大咧咧的相处,让我突然变成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,我做不到。
还有谢景行……
一想到他,我的心就猛地一揪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喘不过气。
他知道吗?他知道我是女儿家吗?
他送我桃木虎牌,说能辟邪,护我平安;送我桂花玉佩,刻着我喜欢的桂花,温润通透;他凶我不许收姑娘家的东西,不许我跟阿莲姐走太近;他在我落水时,不顾一切地跳进泥水里救我,抱着我时的心跳那么快,手那么抖;他记得我想看的书,记得我爱吃的甜食,记得我怕辣……
如果他知道我是女儿家,还会对我这么好吗?还会跟我一起在河边烤蟹,一起在灯笼下散步,一起分享一盘香甜的桂花糕吗?
还是说,他早就知道了?所以才会对我那么奇怪,时而凶巴巴地管着我,时而又温柔得不像话?所以才会在生辰宴上,不顾众人目光,硬生生把我从阿莲姐身边拉走?
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翻腾、碰撞,乱得像一团缠在一起的麻线,怎么也理不清。
我拿起铜镜,想要看得更清楚些,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腰间的香囊——阿莲姐送我的那个粉色鸳鸯囊,绣工精致,鸳鸯相依,寓意美好。
若是以前,我只当它是个好看的玩意儿,觉得颜色鲜亮,挂在身上热闹,从未多想。可现在知道了自己是女儿家,再看这象征着情缘的鸳鸯图案,忽然觉得脸上发烫,像着了火似的,赶紧伸手把它摘了下来,胡乱塞进抽屉里,像是在掩藏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。
还有谢景行送的虎牌和玉佩,我轻轻摩挲着上面细腻的纹路,心里越发慌乱。虎牌的纹路刚硬,玉佩的桂花温柔,这两样东西,一个护我平安,一个合我心意,都是他精心挑选的。
他若是知道了真相,会怎么看我?会不会觉得我一直在骗他?会不会觉得我一个女儿家,却穿着男装,跟他称兄道弟,实在不成体统?会不会因此生气,再也不理我了?
越想越怕,我把脸埋进臂弯里,肩膀止不住地发抖,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。原来当女儿家,是这么让人害怕的事,要顾虑这么多,要担心这么多。
不知过了多久,门外传来娘温柔的声音,带着浓浓的担忧:“青梧,出来吃点东西吧?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红糖粥,热乎着呢,吃点暖暖身子。”
我没应声,只是抱着膝盖,缩在房间的角落里,一动也不想动。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,什么也不想听,只想一个人待着,消化这个让我崩溃的真相。
直到天色彻底暗透,房间里黑得看不清东西,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点月光,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,我才慢慢站起身,走到窗边,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。
窗外,月光皎洁如水,洒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,落下斑驳的影子,风吹过树叶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远处传来王二柱和李狗蛋他们打闹的声音,隐约还能听见李狗蛋喊我的名字:“青梧!青梧!出来玩啊!”
那熟悉的声音,曾经是我最期待的召唤,只要一听见,就会立刻冲出去,跟他们一起疯跑、打闹。可现在,我却只能紧紧贴着冰冷的窗户,屏住呼吸,不敢应声,也不敢出去。
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,毫无顾忌地跟他们称兄道弟、肆意疯闹了。我的“少年郎”时光,真的结束了。
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,我赶紧用袖子擦掉,心里却空落落的,像被剜去了一块重要的东西,疼得厉害。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很轻,却很熟悉,一步一步,沉稳而有节奏,像是踩在我的心上。
是谢景行。
他怎么来了?这个时候,他来做什么?
我赶紧缩回手,屏住呼吸,从窗缝里往外看。
他就站在院门外,身形挺拔,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,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俊。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,抬头望着我房间的方向,神情有些复杂,像是担忧,又像是犹豫。
他站了一会儿,像是在斟酌要不要敲门进来,最终却只是轻轻把食盒放在门口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