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七退下后,沈青澜轻声道:“殿下今日在朝会上,为何不拿出王崇明与赵德昌的信?”
“还不是时候。”萧景玄摇头,“那些信只能证明他们私下勾结,却无法直接证明科举案真相。贸然拿出,打草惊蛇不说,还可能被反咬一口——毕竟,我们现在连王崇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”
王崇明,永和十二年后便辞官归隐,回了太原老家。这些年深居简出,几乎与世隔绝。
“殿下是怀疑……”
“我怀疑他根本不在太原。”萧景玄道,“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,幕后之人会让他安然活着吗?青澜,你帮我拟一道密旨,发往太原府,命他们暗中查访王崇明的下落。记住,要隐秘。”
“是。”
沈青澜铺纸研墨,萧景玄却按住她的手:“不急,先吃饭。你一早入宫,到现在水米未进,胃该难受了。”
他总这样细心。沈青澜心中一暖,点头应了。
饭刚摆上,外头又传来通报:“殿下,宫里来信,皇上传您和沈司正即刻入宫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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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和帝的病情,比想象中更重。
寝殿内药味浓郁,老皇帝靠在枕上,脸色蜡黄,呼吸微弱。德妃坐在榻边,正一勺勺喂参汤,见萧景玄进来,起身退到一旁。
“父皇。”萧景玄跪在榻前。
永和帝睁开眼,目光浑浊,却仍竭力保持清明:“老七……今日朝会,朕听说了……你做得很好……”
“儿臣只是尽本分。”
“突厥……来者不善。”永和帝喘了口气,“忽尔汗……是个莽夫,不可怕。可怕的是……他背后的人。”
萧景玄心中一动:“父皇是指……”
“突厥可汗……老了。”永和帝缓缓道,“几个儿子争位……忽尔汗来大燕,是想借外力……压过他的兄弟们。所以……他必须带功劳回去……”
“儿臣明白了。”萧景玄点头,“他会不择手段。”
“对。”永和帝看向沈青澜,“丫头……你今日在朝会上……很勇敢。”
沈青澜忙道:“臣妾只是据实而言。”
“据实而言……好。”永和帝笑了,笑容虚弱,“老七……你眼光不错。这丫头……有她父亲的风骨……”
他忽然咳嗽起来,德妃忙上前拍背。咳了半晌,永和帝摆摆手,示意自己没事。
“朕叫你们来……是有件事。”永和帝从枕下摸出一块玉佩,递给萧景玄,“这是……朕的私印。你拿着……若朕……若朕有个万一,你可凭此印……调动禁军。”
萧景玄心头一震:“父皇!”
“拿着!”永和帝强硬地将玉佩塞进他手中,“朕知道……有人在等朕死。老三……王氏……还有那些世家……朕活着,他们不敢动。朕死了……他们会第一时间……控制皇宫。”
他紧紧握住萧景玄的手,一字一顿:“老七,答应朕……保住大燕江山……保住萧家的天下……”
萧景玄眼眶发热,重重点头:“儿臣发誓,必不负父皇所托。”
“好……好……”永和帝松开手,疲惫地闭上眼,“去吧……朕累了……”
退出寝殿,萧景玄握紧手中玉佩。玉佩温润,却重如千钧。
德妃跟出来,在廊下叫住他们:“摄政王殿下。”
“德妃娘娘。”
德妃看了看左右,压低声音:“景琛那孩子……昨夜进宫看本宫,说了一些话……本宫思来想去,觉得该告诉殿下。”
“娘娘请讲。”
“他说……王氏近日与突厥使团走得很近。王允之不止见了阿史那逻,还……还送了几个美人去驿馆。”德妃神色忧虑,“本宫虽不懂朝政,但也知道,外臣私交藩国使臣,是大忌。景琛说,这是为了摸清突厥的底细,可本宫总觉得……不妥。”
萧景玄心中冷笑。泰王倒是会找借口。
“多谢娘娘提醒,本王会留意。”
德妃点头,犹豫片刻,又道:“还有一事……长春宫的太子妃,昨日托人给本宫带了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
“她说……”德妃压低声音,“‘科举案的真相,在泰王府的书房里。’”
萧景玄与沈青澜对视一眼。
“她为何告诉娘娘这个?”
“本宫也不知。”德妃摇头,“送话的嬷嬷说,太子妃近来神志不清,时而哭时而笑,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。但本宫想着……事关重大,还是该让殿下知道。”
“谢娘娘。”萧景玄郑重行礼,“这份情,本王记下了。”
德妃苦笑:“本宫不求别的,只盼你们兄弟……莫要走到兵戎相见那一步。”
她福身一礼,转身回了寝殿。
回府路上,马车内一片寂静。
沈青澜终于开口:“殿下信太子妃的话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