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司辰凑过去,他大学啃过不少古籍,勉强能认个大概。
只见那本书的某一页上,用毛笔歪歪扭扭画着一幅简陋得寒碜的山势图,旁边用小楷写着“嘎乌婆”三个字,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解:“万山深处,有去无回之地,疑似古祭场。”
“这书上白话(说),”疤面刘指着那行字,“嘎乌婆在藏语里是‘黑色漩涡’的意思。当地老辈人白话,那地方是山神划下的禁地,活人进去,就跟石子儿丢进深潭差不多,连个响动都听不见就没了。”
老胡啐了一口:“屁的山神!八成是有什么镇封了的邪门玩意儿在那儿作妖!”
袁守诚俯下身,仔细端详着那幅简陋地图,手指顺着一条几乎看不清的虚线划过:“这标记的道儿,像是沿着岷江一条支流往深山里头钻。可具体窝子(位置)…太含糊了。”
“得找当地人带道儿(带路)。”
疤面刘说,“我认得一个老采药人,姓姜,在岷山里头钻了几十年,跟野人似的。就是脾气犟得像头骡子,得费点唾沫星子才能说动他。”
就在这节骨眼儿上,头顶上毫无征兆地炸开一阵咚咚咚的乱响!
脚步又重又急,像是一群穿了硬底靴子的壮汉在玩儿命跺脚,震得顶棚的灰垢簌簌往下掉,连那盏豆油灯的火苗都惊得猛地一窜,忽明忽暗,眼瞅着就要灭。
四个人瞬间成了庙里的泥胎塑像,连喘气都忘了,耳朵支棱着,眼珠子死死盯着头顶那块微微颤动的暗门木板。
“仔细搜!每个耗子洞都别放过!”一个粗嘎的嗓子在上面吼道,声音隔着木板闷闷地砸下来。
李司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量天尺。尺身明显地烫了起来,像是发出了扎手的警告。
老胡和袁守诚交换了一个眼神,两人同时伸手入怀,老胡指缝里夹上了几枚泛着青光的铜钱,袁守诚的手则按在了腰间,那里似乎藏着什么硬邦邦的家伙。
石室里的空气仿佛冻住了,远处暗河的水声都像被掐住了脖子。
上面的脚步声在头顶上来回践踏,不时传来翻箱倒柜的哐当声。有几次,那脚步声就重重地踩在暗门正上方,震得门框都在**,灰尘簌簌落在四人头上、肩上,呛得人鼻子眼儿发痒。
李司辰连大气都不敢出,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把内衫溻透了。
就在这工夫,上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:“头儿!这地板下头好像是空的!有道暗门!”
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**儿里。
疤面刘眼中寒光一闪,悄没声儿地,一把磨得锃亮的匕首已经滑到了他手里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上面突然又响起另一个急促的声音:“别管那破门了!西边巷子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,蹽得飞快!快追!别让他们溜了!”
杂乱的脚步声顿时像退潮般朝着另一个方向涌去,迅速远去,直至没影儿。
石室里死寂了片刻,只剩下四人粗重不一的喘气声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。”袁守诚率先打破沉默,声音有些沙哑,“收拾东西,一刻钟后动身。”
老胡点头,对疤面刘说:“老刘,装备的事抓点紧。咱们按计划从密道蹽,在门头沟的老君庙碰头。”
疤面刘应了一声,利落地将地图和古书重新包好,转身就要上楼。
“等等,”李司辰突然开口,指着那本《岷山诡迹考》,“这本书,能让我带着道上瞅瞅吗?”
疤面刘停下脚步,回头深深地剜了他一眼,目光在他有些不自然的手指头和微微泛白的脸上停了一瞬,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下撇了撇,像是瞧出了啥,又像是不屑点破。
他把书递过来,嗓子依旧沙哑:“书页脆,小心翻。有些玩意儿…看明白了,未必是福。”&bp;说完,转身就上了梯子,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里。
李司辰接过那本泛黄的古籍,入手沉甸甸的,一股陈年的墨香和霉味儿扑面而来。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。
就在他指尖碰到那脆弱纸页的刹那,左眼框里就像让人用烧红的铁钎子狠狠捅了进去!
剧痛钻心!
与此同时,手里那本破书瞬间变得跟刚出炉的烤红薯一样烫手!根本不等他反应,眼前的一切都扭麻花了——
书页上那些虫爬似的字迹猛地活了过来,像无数条黑蜈蚣般疯狂蠕动、重组,硬生生在他脑瓜仁里拼凑出一幅幅支离破碎却又真真的骇人景象:
滔天的洪水卷着泥浆砸下山谷,无数人在浊浪里扑腾惨嚎;一座巍峨的、刻满了诡异符文的青铜祭坛在洪水中晃晃悠悠升起;
一个穿着古老冕服的身影戳在祭坛当间儿,手里举着一柄权杖,权杖头顶镶嵌的血红色宝石,冒出一股子让人心慌肉跳的邪光……
“嘶——”李司辰倒吸一口凉气,手一哆嗦,书差点脱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