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另,公安机关在侦办上述案件过程中,同步梳理多年积压线索,成功侦破一起发生于十余年前的强奸案。经查,犯罪嫌疑人姜某丞利用其家庭背景和所谓‘恋爱关系’,多次对未成年人实施性侵害,严重侵害公民人身权利。目前,该案已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。”
字句平平,语气锋利得近乎冷酷。
屏幕继续往下,是对奇正、腾曜两家企业后续处置的安排:
部分资产被查封、扣押,涉嫌违法所得被追缴;
上市公司停牌自查,控股股东所持股份被司法冻结;
多名公司高管被采取留置措施,与姜家关系密切的地方金融机构、项目公司被全面纳入风险监测。
再往下,则是与他们熟悉的那些名字之间的勾连——
奇正曾多次在某部某司牵头的对外项目中获得“重点支持单位”身份;
腾曜文化曾参与若干大型文旅工程、城市更新项目的包装与落地。
涉及审批、监管、资金安排的若干责任人员,已被立案审查或调整岗位,其中包括此前已被通报的原副部级干部林某白。
通报最后,用一段简短的总结,点出“打伞破网、斩断权钱交易链条、坚决防止资本裹挟权力”的表态。
语言规整、克制,却在字里行间把整条姜氏叔侄盘踞多年的暗线,一寸一寸摊在光下。
厨房里的水壶在这个时候烧开,蒸汽从壶盖缝隙里喷出来,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响。
顾朝暄却没有动。
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指节上,照得那枚戒指的弧度格外清晰。
新闻页面最下方自动跳出“更多相关”的链接,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几类标题:
“某能源集团资金链风险处置情况通报”;
“检察机关依法对某文化公司实际控制人提起公诉”;
“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某原副部长严重违纪违法案剖析”。
一整个复杂庞大的权力与资本结构,此刻以最扁平、最冰冷的方式展现在一块小小的屏幕上。
她不需要任何人翻译,就能看懂这份通报背后,究竟有多少手笔曾经在不同的节点上按过。
那晚顾朝暄在窗前站了很久,手机屏幕的冷光在她掌心里亮灭交替。
她最终还是拨出去了。
先给秦湛予。
电话接通得极快,宛若早已预料到她会来这一通。
听筒里很安静,只有他呼吸极轻的一线暖意,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懈可击,犹如从厚重规章里抽出来的标准答案:他没有参与,他没有插手,他没有越线。
那一刻,她竟分不清,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,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冷了一点,还是因为她心里那股隐隐的预感在作祟。
挂断电话后,窗外那座城市愈发寂静了。
她没有休息,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许久,最终还是点开了陆峥的名字。
他们并不常联系,最近一通电话还是过年时,通过邵沅传达的,让她照顾好自己,又转述了一下他去探望姥爷的一点近况。
他的回复与秦湛予一样干净。
他也说,没有。
但他的“没有”,比秦湛予的“没有”多了一层不该出现的迟滞,像是他在某个无形的边界上顿了半秒,把一句话从喉咙深处截断,重新换成了另一句更稳妥的。
她听得出来。
可他们两个人,不管哪一个,都把自己与这一场庞大审查精准地隔开在安全距离外。
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到让人感到踏实。
可越是这样,越说明一些事与他们的距离绝不可能完全干净。
她放下手机时,天色已经被云吞没了一半。
她很明白。
通报里那条贯穿十余年的暗线,绝不可能只靠一个部门、一个人的力量就被完整呈现在光下。
那是太多黑色缝隙、太多隐秘资产、太多需要同时出手的节点。
两个人都说“不是他”。
可也正因为两个人都否认,她反倒更清楚……这件事之所以会在冬末被完整地推到公众面前,绝不可能与他们无关。
只是没有哪个人,会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任何一页纸上。
夜更深了,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,轻得几乎不发声。
玻璃窗上映出她眉眼间那点挣扎,却在下一秒被屋外某盏路灯的亮光切断。
有些真相,不会有人告诉她;
有些保护,也不会有人承认。
……
新加坡的夜,总带着一种黏腻的暖意。
滨海一带那座老牌私宅区里,灯火层层叠叠地亮着,草地修剪得一丝不乱,泳池边的水光被埋在地砖里的黄灯一圈一圈勾出来,显得安静又讲究。
周家今晚在主楼里摆了家宴。
并不算什么逢年过节的大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