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山神庙后的山洞中,城隍土地正率领一众阴兵搬运鹅笼。阴兵们抬着笼子,在雨中蹒跚前行,他们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,仿佛一群游荡的孤魂。笼子里的孩童们蜷缩成一团,小脸上满是惊恐与疲惫。突然,一个笼子里的女孩抬起头,用颤抖的声音问道:“我们……会被吃掉吗?”她的声音虽轻,却如利刃般刺穿了雨夜的寂静。城隍的脚步一顿,白发下的脸庞闪过一丝痛苦,他不敢回答,只能加快脚步,仿佛这样就能逃离内心的谴责。
第二天一大早,天刚蒙蒙亮,比丘国皇城还裹着层薄雾,仿佛被一层阴郁的纱笼罩着。城中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,枝叶间凝结的露珠滴落,砸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。金銮殿内香熏得呛人,沉香袅袅缭绕,如层层叠叠的灰纱,文武百官规规矩矩站着等上朝,却都神色惶惶,交头接耳,似有不安。有人低声咒骂那突然消失的孩童,有人攥紧笏板的手指节发白,还有人悄悄擦拭额角的冷汗。殿外禁军盔甲上的铜钉映着微光,却透着一股子冷硬与不安。
唐僧披着袈裟,手持通关文牒,步履沉稳地踏入殿中。每一步都踩在光影交错处,衣袂拂过之处,沉香的气息仿佛都被冲淡了几分。悟空则变成一只小金蝉,悄悄趴在他帽檐上,蝉翼轻颤,金芒隐现,猴眼透过薄翅,将殿中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。两人一同进殿办理手续,准备继续西行取经,唐僧眉宇间隐有忧色,似已察觉这皇城中弥漫的邪祟之气。他手中佛珠无意识地转动,每颗佛珠表面都浮现出一抹淡金莲纹,似在无声警示着什么。
那国王瘫坐在龙椅上,脸色蜡黄如朽木,双目无神,整个人像是被抽尽了精气。龙椅上的金漆斑驳脱落,映着他枯槁的面容,更显衰败。他接过文牒,双手颤抖着翻来覆去看了许久,指尖在纸页上划过簌簌声响,才哆哆嗦嗦掏出大印,印章盖下去时,印泥都溅出了几滴,在文牒边缘晕开如血色。盖完章后,他将文牒还给唐僧,声音虚弱道:“大师,一路顺风。”话音未落,喉间便涌上一阵呛咳,咳得他佝偻如虾,龙袍下摆被攥得皱成一团。正欲散朝,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:“仙师到——”
霎时间,殿内众人齐刷刷抬头,只见一个老道踩着祥云飘然而至,身披月白道袍,绣着金丝云纹,在晨光中熠熠生辉。腰间悬着青玉葫芦,葫芦口隐有紫烟缭绕;手中拄着根盘龙拐杖,龙首栩栩如生,口中衔着明珠,行走间珠光流转,恍若神仙下凡。那祥云落地时,竟化作一缕缕青烟,钻入殿中香炉,与原本的沉香纠缠在一起,散发出一股甜腻得令人眩晕的气息。满朝文武如见神明,纷纷躬身行礼,连那昏庸的国王也慌忙离座,快步迎上前,恭敬地请老道并肩而坐,姿态谦卑得近乎谄媚。唐僧见状,眉头微皱,两道浓眉几乎拧成山峰,双手合十,拱了拱手:“陛下,贫僧先行告退。”声音沉稳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,袖中指尖微微颤动,似在掐算着什么。他袖口拂过之处,一缕佛光悄然流转,将缠绕而来的妖气瞬间消融于无形。
悟空在唐僧帽子上蹭了蹭,化作一粒灰尘,嗡嗡细语:“师父,这老道身上妖气冲天,绝非正经神仙!定是妖怪所化!那国王定是被他迷了心智,失了本心!您先回驿馆,我在此盯着,探探虚实!”声音虽轻,却如金针落地,字字清晰。灰尘随风飘落,隐入梁柱缝隙,悟空的猴毛在暗处微微翕动,如蓄势待发的箭矢。梁柱缝隙间,还残留着昨夜孩童失踪时留下的几缕发丝,在晨风中轻轻飘摇,如无声的哭诉,每一缕都沾染着淡淡的恐惧气息。
唐僧微微颔首,目光如古井深潭,波澜不惊,悄然退下。悟空翅膀一振,如一道金线掠过殿顶,飞回大殿梁上藏匿,蝉眼如炬,紧盯下方。他悄悄拔下一根毫毛,吹口仙气,变出几只透明的小蝉,分别附着在香炉、龙椅、老道道袍下摆处,以便随时监听动静。这些小蝉翅膀近乎透明,唯有在阳光下才会闪现微弱金芒,如细碎的星尘。
刚藏稳身形,五城兵马官便气喘吁吁跑进来,盔甲叮当乱响,单膝跪地:“报!昨夜三更,突然刮起一阵怪风,如鬼哭狼嚎,全城的鹅笼和里头一千多个孩童,全被卷得无影无踪!如今家家户户哭嚎震天,城中乱作一团!”声音凄厉,如惊雷炸响,震得殿中香炉里的烟灰簌簌而落。他头盔歪斜,发髻散乱,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,手中攥着的奏报被汗水浸透,字迹洇开如泪痕。奏报边缘还沾着几根稻草,依稀可见昨夜慌乱中孩童挣扎的痕迹。
“啥?!”国王闻言,吓得一蹦三尺高,龙案被震得晃了晃,玉杯滚落在地,碎成几片,碎片溅起的茶水在他龙袍下摆洇开深色痕迹,“一千多个童男全没了?这…这如何是好?!”他瘫坐回椅,面如死灰,双手死死攥住龙袍下摆,指节泛白如骨,喉间发出如困兽般的呜咽。龙椅背后的蟠龙雕纹仿佛也活了过来,龙目闪烁红光,映得殿中众人面色狰狞。那蟠龙雕纹的龙鳞缝隙间,隐隐渗出暗红血丝,仿佛被妖气侵蚀已久,正在痛苦挣扎。
满殿顿时乱成一团,文武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