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现在,”霍父低声道,带着小星星的手,将梭子从那通道里轻轻、稳稳地“送”了过去——嗒。
梭子从另一边滑出,留下一条鲜艳的纬线,横亘在经线之间。
然后,爷爷又带着他操作那沉重的、带着细密梳齿的“筘座”(霍父称之为“磕”),将它向着自己方向用力但均匀地拉回——“啪”。纬线被紧密地推挤在一起,与经线牢牢交织。
这一整套动作——“嘎达”……“嗒”……“啪”——带着一种古老而沉稳的韵律,在安静的工作室里回响。
小星星完全被迷住了。他从未想过,织一块布,竟然是如此复杂又如此有序的过程!那紧绷的经线,多像他内心需要稳定的“平衡轴”;那来回穿梭的纬线,多像他生活中不断涌现的、五彩斑斓的念头和经历;而那有节奏的踩踏、投梭、打纬,不正是在将所有这些“线”编织成一块完整、结实而又美丽的“布”吗?
“爷爷,让我自己试试,好吗?”他抬起头,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。
霍父微笑着放开手,退到一旁。
小星星深吸一口气,回忆着刚才的感觉。他小心翼翼地踩下踏板,“嘎达”;然后拿起梭子,瞄准那个通道,用力一扔——梭子没能顺利穿过,卡在了一半,歪歪扭扭地掉了下来。
他有点沮丧,但不气馁。把梭子捡回来,重新绕好线,再次尝试。这一次,他不再“扔”,而是学着爷爷的样子,用手“送”。力道还是没掌握好,梭子倒是过去了,但纬线松松垮垮地搭在那里,像一根无精打采的面条。
“呼吸,”霍父在旁边温和地提醒,“别憋着气。脚踩下去的时候,慢慢呼气;手送梭子的时候,轻轻吸气。让动作跟着呼吸走。”
小星星按照爷爷的指导,调整着自己的呼吸。他发现自己之前太专注于手脚的动作,反而把呼吸给忘了。当他尝试将呼吸与动作合拍时,那种手忙脚乱的感觉果然减轻了不少。
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他不停地练习着。工作室里回荡着不算流畅,但越来越有模有样的织机声。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,手臂也因为反复操作而有些发酸,但心里却有一种奇特的满足感。他不再去想那块布最终会是什么样子,而是完全沉浸在这“嘎达……嗒……啪”的循环韵律里。他感觉到自己的脚、手、呼吸,甚至心跳,都在慢慢地、努力地与这台古老织机的节奏同步。
终于,在他感觉手臂快要抬不起来的时候,他低下头,看到织机上,已经出现了一小段虽然略显粗糙、疏密有些不均,但确确实实是由他亲手织出来的、带着彩色条纹的布片!
那布片也许在别人眼里拙劣不堪,但在小星星眼中,却比世界上最华丽的绸缎还要珍贵。它不仅仅是一块布,它是他内心那些无形的“线”——他的观察、他的感受、他的努力、他的呼吸——第一次被如此具体、如此有迹可循地“编织”出来的证明!
“爷爷!你看!布!我织出来的!”他兴奋地指着那小块布,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红。
霍父走过来,仔细看了看,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凹凸不平的布面,眼中满是赞许“好,好!这‘头机布’织得好!经纬到底是没有乱套。”
从那天起,小星星一有空就钻进制工作室,坐在那台老织布机前。他不再急于求成,而是像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般,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几个基本动作。他织出来的布,开始一点点变得均匀、平整。那“嘎达……嗒……啪”的声音,也从他手下变得越来越流畅,越来越富有韵律。
这种沉浸在具体劳作中的体验,悄然改变着他。
他发现,当他在织布时,心里那个总是活跃的“棋盘”会暂时安静下来。不是消失,而是像被一层柔软而坚韧的布细细包裹了起来,所有的“棋子”都安然停驻,不再需要他去费力地“布局”和“权衡”。他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、专注而忘我的平静。
他甚至把这种“编织”的感觉带到了“地图世界”。他和昊昊、航洋一起,用更细的麻绳和彩色的丝线,在他们创造的那些区域之间,实际地编织起小小的“绳桥”和“线网”,象征着不同想法和区域之间更紧密、更有机的连接。航洋觉得这像精灵的魔法网,昊昊则从结构上肯定了其稳定性。他们的创造,因为小星星带来的这种“编织”理念,而增添了更多手作的温度和交织的层次感。
一天晚上,小星星坐在他的“心情小屋”里,看着那个日益丰富的角落循环之河、平衡之鸟、棋盘宇宙,现在,又多了一小块他亲手织就的、带着彩色条纹的布片,被他像一面小小的旗帜般珍重地挂在墙上。
他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循环,是万物运行的规律,如同织布机上那恒定不变的、绷紧的经线,是时间的骨架,是生命的底色。
平衡,是在规律中寻找那个让自己和他人舒适安稳的支点,如同投梭时那不多不少、恰到好处的力道,是空间的智慧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