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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翔图书 > 孔然短故事小说集 > 《残卷奇谭》

《残卷奇谭》(2/3)

。然血书中,她暗藏密语,将实情告知元宰。

    “那假少爷见元宰认母,恐事泄,暗中下毒,欲除后患。幸得金诚通风报信,元宰假作中毒,将计就计,引出真凶。”

    补记者于此批注:“此段最奇。金月庵说至此处,竟从袖中取出一纸,泛黄残破,示于众人:‘此乃当年血书副本,诸君可观。’有前排者见之,果见血书末尾有朱砂小字,隐约可辨‘金诚可信’四字。”

    全场轰动。金月庵却收起血书,道:“今日已晚,明日说结。”

    我读到此处,窗外雨声渐歇,烛火摇曳。心中疑窦丛生:这金月庵究竟何人?若他所说是真,那流传百年的《玉蜻蜓》,岂非大半虚构?而那补记者又是谁?笔迹清秀,似出文人手笔。

    翻至下一页,墨迹又变,竟是第三人笔迹:

    “余,苏人陈砚樵,有闻必录。金月庵之说书,余疑其别有怀抱。故多方查访,得悉一秘闻:同治五年,申府后裔曾与人争产,对簿公堂。诉状中有‘冒宗夺产’‘狸猫换子’等语,后竟不了了之。或可印证金说?”

    我精神一振,急往下读。

    第三日,书场水泄不通,连窗外都站满了人。金月庵却迟迟不现身。直至午时,方有一小童传话:“先生说,今日改在桃花庵说结书。”

    众人愕然,旋即蜂拥至桃花庵。庵前古柏森森,金月庵已立于石阶之上,身侧竟有一老尼相陪。

    “此即志贞师妹,慧净师太。”金月庵介绍道。

    老尼合十:“贫尼可证,金先生所言,句句属实。”

    金月庵这才开书:

    元宰假作中毒,诱假少爷现形。公堂之上,金诚挺身作证,呈上申鸿临终所书真本(当年被夺的血书,金诚暗中抄录副本)。假少爷百般抵赖,忽有一人闯上公堂,大呼:“我可作证!”

    来人竟是申府老仆,年逾七旬,名唤申禄。他颤巍巍道:“老奴当年亲见夫人换婴,因惧祸,隐忍至今。”

    人证物证俱在,假少爷无从狡辩。然此时,元宰忽道:“姑念养育之恩,可免死罪,逐出申府,永不入苏。”

    众人皆赞元宰仁厚。假少爷满面羞惭,叩首而去。

    “然故事尚未完。”金月庵话锋一转,“假少爷出得苏州,无颜回乡,竟至扬州,寻到生父金福。此时金福已双目失明,乞讨为生。父子相见,抱头痛哭。金福道:‘此乃天报。当年我弃婴桃花庵,今我儿被逐申府,因果循环,报应不爽。’”

    假少爷大悟,于父亲膝前尽孝。三年后,金福病逝,假少爷削发出家,法号“了尘”。

    “了尘?”台下有人惊呼,“莫非是寒山寺的了尘大师?”

    金月庵不答,继续说:“元宰重掌申府,迎生母志贞归家。然志贞入府三日,忽不辞而别,留书曰:‘吾本尼身,尘缘已了。’元宰寻至桃花庵,见母亲已重披缁衣,闭门不出。庵前桃花,三年未开。”

    “至第四年春,元宰携子再访。忽见满树桃花绽放,烂漫如霞。慧净师太出迎:‘师兄今晨圆寂矣。’”

    元宰入庵,见志贞端坐蒲团,面色如生,手中握一玉蜻蜓,乃当年定情之物。身旁有遗偈:“三十载尘梦,一朝醒。玉蜻蜓犹在,人已非。”

    “至此,《玉蜻蜓》正本完结。”金月庵长舒一气。

    众人默然,有女子低声啜泣。忽有一锦衣老者排众而出,厉声道:“金先生,你说得好书!可敢告知,你究竟何人?”

    金月庵直视老者,缓缓道:“吾乃了尘师弟,金月庵。”

    “了尘师弟?那你与申家......”

    “了尘俗家名金宝,吾俗家名金玉。”金月庵道,“昔年弃婴桃花庵者,正是家父金福。吾兄弟二人,一夺申家产业,一说申家故事,岂非天意?”

    满场死寂。那锦衣老者脸色煞白,踉跄而去。旁人窃语,方知此老乃申府远亲。

    金月庵向众人一揖:“书已说完,吾将离苏。诸君保重。”言罢,飘然而去,不知所踪。

    手稿至此,戛然而止。我掩卷长思,心潮难平。这金月庵以说书为名,实为家族忏悔,更是为一段公案作结。其用心之深,布局之巧,令人叹服。

    最后一页,是补记者陈砚樵的跋:

    “余访金月庵数月,终在枫桥畔觅得其踪。时已病笃,见余,苦笑:‘陈先生何必执着?’余问:‘先生所说,几分真?’金月庵咳血笑道:‘真如何?假如何?申家旧事,早随流水。吾只说该说之书,丁该丁之缘。’”

    “三日后,金月庵逝。临终前,他将此稿付余,嘱‘有缘者得之’。余观其一生,以说书补心中块垒,以虚构完未了之局,是谓‘为人补壁’。壁破可补,心破奈何?聊记于此,以俟知者。”

    我合上手稿,窗外已晨光微曦。这段尘封旧事,借金月庵之口,在书场中“补壁”,又借这残稿,在我眼前重现。真耶?假耶?或许正如金月庵所言,真真假假,都已随流水而去。

    唯“为人补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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