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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翔图书 > 孔然短故事小说集 > 《众生》

《众生》(2/3)

的杀手。”

    账房言迄气绝。

    一点红呆坐三日,忽然大笑不止,笑出泪来。原来他以为的舍身守护,反成了辜负;他半生的忏悔,竟是笑话。更可笑的是,他右手已废,连去海外寻她的资格也无了。

    “所以老施主在此苦等,是盼叶娘子归来?”了尘合十。

    “不。”老翁望向墙上长剑,“我在等杀我之人。”

    “仇家?”

    “恩人。”老翁目光深邃,“叶清弦若还在世,必会恨我当日不信她,恨我轻易认尸弃诺。以她的性子,迟早会来取我性命。这十年,我每日拭剑,便是等她来。”

    了尘叹息:“若她不来呢?”

    “那便证明,她心中从未有我。”老翁惨然一笑,“对她而言,我不过是众生之一;对我而言,她却曾是我的全世界。这孽债,总需了结。”

    窗外传来更鼓声,子时将至。了尘忽然起身,从怀中取出一物,置于桌上。

    那是一枚铜锁,与老翁颈间那枚一模一样,只是更显古旧,锁上“叶”字清晰可辨。

    老翁瞳孔骤缩。

    “叶清弦女居士,已于三年前圆寂。”了尘合十,“贫僧了尘,原名叶沅,即是当年雨巷中的幼女。”

    烛花爆响,满室死寂。

    “你...你是阿沅?”老翁颤抖着手欲触铜锁,却在半空僵住,“你娘她...”

    “娘亲从未恨过你。”了尘——叶沅缓缓道,“那日我们折返,见屋舍焚毁,遍地尸骸,寻不到你,只当你也遇难。娘亲携我东渡扶桑,十年后方归。她终身未嫁,只常对月独酌,喃喃说‘不知他坟上草,几荣几枯’。”

    “那账房所言...”

    “半真半假。”叶沅垂目,“娘亲确实说过‘我的世界很小,小到只容得下一个不肯留名的杀手’,但她接着说‘可他的世界更小,小到只能容下一把剑。我闯进去,是害了他’。”

    老翁跌坐椅中,如泥塑木雕。

    “三年前,娘亲病重,将我唤至榻前,交予我这枚铜锁,说此锁本有一对,她一枚,我一枚。当年乱葬岗那枚是仿品,真的在她身上。”叶沅眼中水光浮动,“她道:‘若你遇见一个左手缺四指、耳后有朱砂痣的老人,便告诉他:他的世界不该只有剑,也不该只有我。众生皆苦,众生皆渡,方是真解脱。’”

    “所以她让你出家?”

    “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叶沅默然片刻,“娘亲走后,我遍历红尘,终在佛前得安宁。今日至此,非为寻仇,亦非报恩,只是来了却一段因果。”

    老翁凝视铜锁,忽然大笑,笑声苍凉如夜枭:“好一个‘众生皆苦,众生皆渡’!她到死都在点化我...可她又怎知,我这一生,渡不了众生,也渡不了自己!”

    “施主已渡了。”叶沅轻声道,“娘亲不知,当年你暗中护我们三月,所杀追兵中,有一人正欲往京师报信,若那信送出,忠良之后将再遭清洗。你无意中救下的,不止我们母女,还有无数暗中图谋翻案的义士。四年前,当年的冤案已昭雪,母亲名讳重入宗祠。这,算不算渡了众生?”

    老翁愕然,良久,泪如雨下。

    五十年来,他第一次哭出声音。那些被他杀死的人,那些溅在他手上的血,那以为错付的三个月,那荒废的半生...忽然都有了不同的重量。

    “这锁,”他颤声问,“真是她常年佩戴的?”

    “是。娘亲临终嘱我:‘告诉他,锁是当年我给他半块饼时,从他颈间扯下的。他大概忘了,他本姓叶,是我叶家旁支表亲,乱中失散。那铜锁,是叶家子弟的信物。’”

    轰然一声,老翁如遭重击,无数碎片骤然拼合:为何当年少女会冒险救他,为何她眼中总有熟稔神色,为何她说“我记得那孩子耳后有朱砂痣”...

    原来不是慈悲,是血缘。

    原来不是情愫,是亲缘。

    原来他半生的痴妄,不过是一场巨大的误会。他以为她是照进黑暗的光,却不知那光本就来自同一盏灯。

    “她为何...不早说?”

    “娘亲说:‘若知是亲,他便不会动情;若不动情,他那夜不会舍命相护。情虽误人,有时也能救人。’”

    老翁怔怔地,忽然一切执念烟消云散。他苦苦等待的“全世界”,原是他本就拥有的“一部分”。众生茫茫,他与她,本就是众生海中两粒相认的沙。

    “多谢...师父点化。”他深深一揖,“老朽今日,方得解脱。”

    叶沅还礼,起身告辞。行至门边,忽听老翁问:“师父方才说,令堂圆寂三年。那她...可曾提起,对我的称呼?”

    叶沅驻足,月光洒在她光洁的头顶,宛如慈悲。

    “娘亲一直唤你‘阿叶’。”她柔声道,“她说,那是你本名,叶惊澜。”

    柴扉轻掩,脚步声渐远。老翁——叶惊澜独坐室中,摩挲着两枚铜锁,忽然低低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阿叶...”他喃喃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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