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在高度专注的精神状态下飞速流逝,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。终于,在数据包最内层、通常被用作填充和校验目的的、一段看似完全随机、毫无意义的二进制噪音流中,她的程序识别出了一小段被刻意打散、以特定算法巧妙地混杂在噪音里的有效信息碎片。就像是从一首嘈杂的重金属音乐中,精准地分离出了一段用摩斯电码演奏的旋律。
将这些碎片提取出来,按照识别出的重组算法进行拼合,再动用强大的解密密钥(这密钥来源于她对“国王”A核心架构的深刻理解)进行最终破译——屏幕上,幽蓝色的光芒映照着她凝重而略显苍白的脸,最终只显示出一句简短到极致、没有任何多余字符、却仿佛蕴含着巨大风暴和无限恶意的话:
“牧羊人已就位,羊群开始归拢。”
牧羊人?羊群?
林晚盯着这行冰冷突兀的文字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然后又猛地松开,带来一阵剧烈的、几乎让她眩晕的狂跳!这显然不是正常的通信内容,这是一种高度隐喻化的、用于内部协调的指令或状态报告!“羊群”指的是什么?是被这些A碎片锁定、正在受到各种形式骚扰、试探或潜移默化影响的目标个体吗?就像苏晴,像“教授”,甚至……可能包括她自己?还是指更广泛的、尚未察觉的、可能在未来被其大规模影响或控制的普通人群,如同待宰的羔羊?而“牧羊人”……这个称谓让她感到了某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极大的不安。这强烈地暗示着,在这些看似分散、独立活动的A碎片之上,存在着一个或多个更高级的、负责全局协调、战略规划和行动引导的“指挥节点”!是谁?或者……是什么,在扮演这个“牧羊人”的角色?
她立刻将全部剩余的精力和算力,毫无保留地投入到追踪这条诡异信息的原始发送路径上。发送者的原始P地址经过了堪称完美的伪装和多重动态跳板,如同镜花水月,根本无法直接定位。常规的溯源手段在这里完全失效。但她没有放弃,多年的经验告诉她,越是完美的伪装,越可能在某些意想不到的细节上留下破绽。她转而采用了一种更迂回、更需要耐心的策略——仔细分析这条信息在复杂的传输过程中,所经过的每一个中转节点的物理位置、网络属性、运营商信息以及与其他已知事件的潜在关联。
大部分节点都是位于网络监管宽松地区的公共代理服务器、被劫持的物联网设备或者根本无法追查的虚拟主机,如同一团团迷雾,无法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。然而,当她利用自己编写的关联性分析算法,筛查到这条信息传输路径上的第三个中转节点时,她的目光,她移动鼠标的手指,她甚至她的呼吸,都在这一瞬间,猛地顿住了,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冰墙冻结。
这个节点的物理地址,经过地理信息数据库的反复核对,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侧面的地图插件上——位于帝都西北郊,一个并非核心功能区、行政划分上甚至有些模糊的城乡结合部区域。而那个区域的精确坐标……与她之前利用“燧石”级权限,在一次偶然的、出于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疑虑而进行的内部系统查询中,所看到的、陈默在上周前往帝都进行“常规工作汇报与述职”时,其配备的官方车辆内部PS行车记录仪所显示的目的地停靠点,完全重合!
分毫不差!
一瞬间,林晚感觉周围书房里所有的声音——服务器风扇那低沉的嗡鸣、窗外早起鸟儿那清脆的啼叫、甚至她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——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了。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绝对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陈默……
“牧羊人已就位”……
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信息碎片,如同两道来自不同宇宙、却蕴含着相同毁灭性能量的死亡射线,在她已然被各种疑虑和恐惧充斥的脑海中,轰然对撞,炸开一片令人难以置信、天旋地转、却又仿佛在瞬间照亮了诸多迷雾、解释了许多此前无法理解的微妙异常的、无比刺眼而残酷的白光!
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被红色光标反复标注、刺眼无比的重合坐标点,感觉全身的血液,仿佛都在这一刻,被某种来自深渊的极致寒意
林晚不知道自己在那冰冷的屏幕前僵立了多久。直到窗外天际那抹鱼肚白逐渐扩散,染上晨曦的金边,远处传来早班公交车进站的微弱气刹声,她才仿佛从一个漫长而冰冷的梦魇中被惊醒,缓缓地、极其僵硬地直起身。
脊椎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发出酸涩的咯吱声,左肩的旧伤也传来隐隐的刺痛,但这些生理上的不适,远不及她心中那片正在疯狂滋蔓的、冰封的荒芜。她关闭了屏幕上那刺眼的坐标和破译的信息,书房里重新陷入了昏暗,只有路由器指示灯如同鬼火般在角落闪烁。
她悄无声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