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怎么拿到这些信息的?”苏砚问,没有立刻打开文件袋。
“我有我的渠道。”陆时衍端起茶杯,闻了闻茶香,“放心,合法合规。不过……”他抬眼看向她,“你的安保系统该升级了。对方能这么精准地窃取技术,说明对你公司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砚没有隐瞒,“已经在查内鬼了。”
“有线索?”
“有,但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有些矛盾。”
陆时衍放下茶杯,身体微微前倾:“说说看。”
苏砚犹豫了一下。按理说,这些是公司最高机密,不该对外人透露。但陆时衍不是普通的“外人”——他是目前唯一能和她站在同一阵线的人,而且,他足够聪明。
“算法组组长,赵清。”她最终还是说了,“三次异常访问的时间段,他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。但技术分析显示,入侵代码的编写习惯和他高度相似。”
“多高?”
“87%。”
陆时衍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,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:“技术层面的事我不懂。但从法律角度看,87%的相似度不能作为决定性证据。尤其是在他有充分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。”
“所以我在想,有没有可能……”苏砚斟酌着用词,“被嫁祸?”
“或者,”陆时衍接话,“有人在模仿他的风格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。
“如果是模仿,说明这个人对赵清非常了解。”苏砚说,“了解他的技术习惯,了解他的工作节奏,甚至了解他会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。”
“而且,这个人有权限接触到赵清的代码。”陆时衍补充,“不一定是技术部的人,但一定是能自由出入技术区、能接触核心资料的人。”
苏砚的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名字:行政总监李薇、市场部经理周涛、财务总监王建国……这些人都有技术区的门禁卡,也都和赵清有工作往来。
“我会缩小范围。”她说。
陆时衍点点头,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:“另外,我查了一下原告方‘星瀚资本’的背景。这家公司成立才三年,但资金实力雄厚得可疑。我托人查了他们的资金来源,发现大部分是通过离岸公司转入,很难追溯。”
“这点我也有所察觉。”苏砚说,“但商业上,资金来路不明不算违法。”
“是不算。但……”陆时衍翻开文件,指着一页,“我查到星瀚资本的法定代表人,张明远,十年前曾经在一家叫‘华科创投’的公司任职。而华科创投,正是当年导致你父亲公司破产的主要债权人之一。”
苏砚的手猛地一颤,茶杯里的茶水洒出来一些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华科创投,十年前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资本操作,迫使苏氏集团破产清算。”陆时衍的声音平静,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苏砚心上,“你父亲苏明远——抱歉,和你同名——在破产后三个月突发心脏病去世。当时的破产案代理律师,是我的导师,顾振华。”
会客室里一片死寂。
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,但苏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。十年前的那场噩梦,她以为自己已经封存得很好,现在却被陆时衍几句话重新撕开。
“你……”她的声音在颤抖,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查了当年的案卷。”陆时衍看着她,眼神复杂,“虽然大部分关键证据已经被销毁,但还有一些边缘记录。我看到了你父亲的照片,也看到了你的名字——当时你十五岁,作为家属出席了部分听证会。”
苏砚闭上眼睛。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来:父亲一夜白头的模样,母亲在医院里无声流泪的模样,债主堵在家门口的狰狞模样。还有她自己,十五岁的苏砚,站在法庭旁听席上,听着那些冰冷的法律术语,看着父亲一生的心血被一点点肢解、拍卖。
“所以,”她睁开眼,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,“你现在告诉我这些,是想说明什么?说明这次的案子,和我父亲的案子有关联?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陆时衍说,“技术、资本、法律,这三个要素同时出现,而且都指向你。这不是巧合。”
苏砚站起来,走到窗前。窗外,沪上的夜色如一张巨大的网,网住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**和秘密。而她,仿佛站在网的中心。
“顾振华。”她念着这个名字,“你的导师。”
“他教了我很多。”陆时衍也站起来,走到她身边,“但也隐瞒了很多。我也是最近才发现,他经手的很多案子,背后都有复杂的资本运作。”
“那你现在……”苏砚转头看他,“是在背叛你的导师吗?”
陆时衍沉默了几秒。
“我选择相信证据。”他最终说,“如果导师做了不该做的事,那么他就该承担后果。这和师徒情分无关,和法律的公正有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