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,辽东。
西安平城。
“呜??鸣??呜??”
牛角号声从东面山谷传来。
城头守将冲到垛口,只见远处地平线上,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。
马蹄踏起的尘土在半空凝成一片黄褐色的雾霾,把夕阳都染成了浑浊的铜锈色。
“高句丽人!”副将声音发颤,“看那旗号......是位宫亲自来了!”
高句丽王位宫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辽东马上,年约四十,下巴蓄着浓密的短须,头戴一顶鎏金铁胄,顶上插着三根雄雉尾羽。
“儿郎们!”位宫举起手中那柄环首刀,刀身映着夕阳,泛着血红色的光:
“西安平城里,有汉人的丝绸、铁器,有公孙修了三年的粮草!打破此城,三日不封刀!”
“吼!吼!吼!”
万余高句丽骑兵齐声呐喊,声浪震得城墙簌簌回响。
这些骑兵大多披着皮甲,少数头目穿着从汉军尸体上扒下来的铁札甲,手里兵器五花八门:
环首刀、长矛、骨朵,甚至还有绑着石头的木棒。
但他们的眼睛都冒着绿光??那是饿狼看见肥羊时才有的光。
位宫一夹马腹,战马人立而起。
城下响起了更凄厉的“吼!吼!吼!”声。
同一时间,昌黎郡境内。
如果说高句丽人的进攻像一记重锤,那鲜卑人的掠边就像狼群捕食。
昌黎县周围的村庄,青烟袅袅,一片狼籍。
土路被马蹄踏得稀烂,车辙印和血污混在一起,踩上去发出“噗嗤噗嗤”的声音,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。
房屋没有一栋是完整的。
茅草屋顶被掀翻,露出光秃秃的房梁,像被开膛破肚的牲畜骨架。
土墙被撞出一个个窟窿,有的屋里还在冒烟,那是烧焦的木头和布料混合的呛人黑烟。
一口水井旁,木桶碎成七八片,井绳被割断,半截绳子软塌塌地垂在井口,像条死蛇。
一个尸体就趴在旁边三步远的地方,后背插着三支箭,血已经凝固成黑褐色。
村口打谷场上,鲜卑人正在分赃。
步摇部的骑兵围着十几辆抢来的牛车,车上堆满麻袋,有的袋口破了,黄澄澄的粟米漏出来,洒了一地。
首领木延骑在枣红马上,头上那顶鎏金步摇冠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。
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,不知是从哪家抢的《诗经》,正慢悠悠地念着:
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"
他的汉话带着浓重的草原腔,但居然字正腔圆。
旁边一个年轻头目咧嘴笑:“大人念的啥?跟唱歌似的。”
木延合上竹简,眼神扫过满地狼藉:“汉人的诗。说的是出门时杨柳青青,回来时大雪纷飞。’
他顿了顿,补了一句,“可惜,咱们来时,这儿就只能剩下灰了。”
众人哈哈大笑起来。
木延没有笑,他的目光,看向远方。
那里有对于鲜卑骑兵来说已经算是无比高大的昌黎城墙,缓缓说道:
“汉人种地,就像蚂蚁搬家。一季一季地收,一仓一仓地。我们放牧,靠天吃饭,草枯了,羊死了,人就得饿死。”
他举起手中那根镶着狼头的马鞭:
“儿郎们,准备继续前进,汉人的粮食就在眼前!把他们的粮食和女人全部抢光!”
“嗷呜??!”
三千鲜卑骑兵发出狼嚎般的呐喊。
他们大多穿着羊皮袄,少数披着简陋的皮甲。
兵器比高句丽更是简陋:骨箭、石斧、木矛。
但每个人马鞍旁都挂着套马索和绳网?那是用来抓俘虏和抢物资的。
分完战利品,鲜卑骑兵分成数十股,从四面八方绕过昌黎县城,像一群饿狼扑向昌黎县城更远的后方。
辽东的最南端,马韩王也开始发疯,由南而北,带着部落,如同野蛮人一般通过边境。
辽东三面皆敌,战况紧急,公孙修不得已,把辽东大部兵力调至边境。
九月,司马昭趁辽东大乱之机,以王海为镇海校尉,率大船百艘,共计载将士一万五千人,准备浮海取沓津。
沓津本是防备公孙氏防备魏国的重镇,公孙渊时期,曾在这里屯兵防备魏军从海上而来。
只是随着魏国在西线的不断败退,魏国已渐渐构不成威胁。
当公孙渊之子公孙修接手辽东后,辽东的重点防备对象,渐渐变成了东北方的高句丽。
公孙修深知,天下分裂,辽东远离中原,公孙氏固然可以割据一方。
但作为汉故地之一,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