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包里取出一个老旧的U盘,金属外壳磨损严重,接口处缠着透明胶带。
“她说,如果有一天您还在继续记录,就请您看看这个。”
瞬接过U盘,指尖触到一丝凉意。他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段数据,而是一段被封存了半个世纪的记忆。
他没有立即查看,而是问:“为什么现在才送来?”
佐藤笑了笑,眼角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:“因为我以前不信。我不信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活一辈子,不信一首歌能撑过六十载春秋,更不信‘爱’可以比大脑更长久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:“直到我妈确诊那天。医生说她可能只剩五年清醒的时间。我爸当场崩溃,说我妈一定会忘了我们是谁。可我奶奶躺在床上,拉着我的手说:‘别怕。你要做的是,让她每天醒来都能听见你的声音,哪怕她认不出你。’”
他的眼眶红了:“然后她递给我这个U盘,说:‘这里面有答案。’”
瞬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物件,仿佛能听见其中流淌的岁月之声。
“我能……现在看吗?”
“当然。”佐藤在他对面坐下,“我也想再听一遍。”
瞬打开笔记本电脑,插入U盘。系统加载片刻,弹出一个文件夹,命名为:**S&Y_1973-2088**。
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,标题简短至极:
> **【最后一课】**
他双击播放。
画面起初漆黑,随后缓缓亮起。场景是一间老旧的病房,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地板上,形成一道道平行的光影。床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,正是池上杉。他瘦得几乎脱形,呼吸依靠氧气面罩维持,可双手仍稳稳抱着那把吉他。
镜头轻微晃动,显然由旁人手持拍摄。
“今天是我第一百零三次脑检的结果出来。”池上杉开口,声音虚弱,却异常清晰,“医生说,我的记忆区块已经大面积萎缩,预计三个月内,我会彻底忘记‘优子’这个名字。”
他停顿,低头看着吉他,手指轻轻拨动一根弦。
“但我决定,今天还是要来上课。”
画面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,哽咽着:“爸,您别说了……”
“不,小夏,”他打断她,语气坚定,“这是最后一课。你们都要记住。”
他抬头,直视镜头:“我知道你们在拍,也知道未来可能会有人看到这段影像。所以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??不是关于爱情,而是关于选择。”
画面静了几秒,只有呼吸机规律的声响。
“很多人问我,为什么要坚持?为什么不放手?为什么明知道她不会再记得我,还要一次次说‘早安’?”
他笑了,笑容温柔得让人心碎。
“因为他们不懂,爱从来不是为了被记住。爱是为了**我**还能记得她。是为了在我还能思考的时候,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??是那个愿意为她早起煮豆浆的人,是那个会在下雨天多带一把伞的人,是那个即使全世界都劝我放弃,我也要说‘我在’的人。”
他的声音渐弱,却一字一句,凿进灵魂深处。
“所以,这不是牺牲。这是我活着的方式。”
画面切换,镜头转向病床另一侧。那里躺着一个瘦小的老妇人,双眼紧闭,面容安详。她的手腕上贴着监护仪电极片,床头卡写着:**二宫优子,87岁,阿尔茨海默症晚期**。
池上杉伸出手,轻轻握住她的指尖。
“优子,”他低声说,“今天是你第一百零三次重启。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,但我想告诉你??
“我依然爱你。
“我从未停止。
“明天早上,我还会来说早安。
“就算那时我已经忘了怎么说话,我也会用手指,在你掌心写下‘S.Y.’。”
他低下头,额头抵住她的手背,肩膀微微颤抖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没能陪你走到最后的记忆里。
可我答应你,我会在第一个忘记你的人之前,先忘记我自己。”
画面外,响起压抑的哭声。
几秒后,他又抬起头,对着镜头露出微笑:
“请替我照顾好那把吉他。
还有那两杯豆浆。
如果有一天没人去了……
就让别人去试试看。
说不定,也能成为他们的‘异常人生’。”
视频到此结束。
房间陷入长久的寂静。
佐藤早已泪流满面,低头用手捂住嘴,不愿发出声音。
瞬合上电脑,久久未语。他感到胸口闷痛,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缓缓沉入心底,却又在深处燃起微弱的火光。
原来,这才是真正的终点??不是死亡,不是遗忘,而是**交付**。
池上杉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