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立见他眉宇间微锁,似乎有话要说,却又有些迟疑。
语气平和地询问:“可是还遇到了别的事?”
陈守业脸上带上了几分凝重,低声道:“爹,确有一事。我此次回了趟靠山武馆,听得武馆的师兄弟提到,说武司和郡衙的人,近期来了镜山,正在调查当年税银丢失的案子。”
闻言,陈立心中一沉,当年镜山税银被劫,郡守何明允迅速结案,草草收场。
快得连陈立都惊讶不已,当初他就觉何明允结案过于仓促,必有古怪。
但这些银子,可都是进了自家腰包。
对方结案不再追究,无论如何,对自家都是好事。
没曾想,时隔数年,此事再次被翻出,其用意绝非简单。
甚至,有可能就是冲着自家来的。
若真被他们抓到一丝把柄,将这劫掠税银的罪名扣在我陈家头上......
陈立心中冷然。
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。
纵然自己如今修为已至神意,在这溧阳一郡之内,无惧任何势力。
何明允不过是灵境五关化虚的修为。
斩杀何明允,对如今的陈立而言,并非难事......但事情绝非杀一人那般简单。
真正的麻烦,在于斩杀何明允之后。
一郡太守暴毙,江州乃至京都必定会派人严查。
届时,面对朝廷的力量,除非能做得天衣无缝,不留任何痕迹,否则后患无穷。
以陈家目前的根基和实力,远不足以对抗朝廷。
“冲动不得,必须稳住。
陈立迅速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杀意,告诫自己。
只听陈守业继续道:“当年曾参与护镖的的师兄弟,都被武司和郡衙的人挨个叫去问话了,盘问得极为仔细。不过,看情形,他们目前应未查到什么确凿线索。但他们并未放弃,正沿着当年税银船行经的河道沿岸走访查
探。”
陈立细细复盘。
当日之事,知情者寥寥。
除自己之外,便只有白三、鼠七亲身参与,守业虽未出手,但也知晓内情。
船上押运的官差已被尽数灭口,绝无活口。
船夫事后皆被施以黄粱一梦之术,关于那日的记忆早已模糊混淆,绝无可能提供有效线索,线索应已断净。
那,关键在于知情的三人了。
守业是自家儿子,自然没有问题。
白三如今在江口,隐于市井,风险不大。
鼠七。
-?......
陈立心头猛地一紧。
去年长子守恒归家时,便曾提及,鼠七在江口失踪了。
茫茫人海,想要寻找一人,无异于大海捞针,希望渺茫。
陈立只能将此事暂且搁置,并推测鼠七或许是被其原属的门教中人寻回或控制。
他曾想,若对方是冲着陈家而来,迟早会主动现身。
一?不如一?,且静观其变。
这是陈立当时的决定。
但如今大半年过去,鼠七依旧音讯全无,仿佛石沉大海。
这平静之下,反而让陈立感到一丝不安。
“要么,他的失踪与我陈家毫无瓜葛,只是其个人恩怨或门教内部之事。”
陈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:“要么,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图谋,对方正在耐心布网,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。”
如果是后一种…………
这让陈立有些坐立难安。
沉默片刻,对守业道:“我需出门一趟。你近日谨慎些,好生留在家中修炼,一切如常即可。
“是,爹。’
陈守业应道。
陈立当即不再耽搁,唤来玲珑,打算带着她先去寻包打听,再去江口找白三。
溧水县城,东街。
日头渐高,街面熙攘。
一处门脸不大的铺面前,却已围了二十余人,面带焦急,不时探头朝那紧闭的铺门张望,低声交谈着。
铺子檐下悬着一块半新不旧的木匾,上书“薄缘轩”三个字,字体寻常,并无甚出奇。
直到日下八竿,薄缘轩的铺门才“吱呀”一声,从外面被拉开。
一个约莫十八一岁,长相机灵的女孩探出头来,打了个哈欠,对门里众人道:“各位久等,先生已起,老规矩,每日只卜八卦,抓阄定先前。”
人群一阵骚动。
女孩将门完全打开,众人鱼贯而入。
铺内陈设复杂,靠墙几张条凳。
正中一张窄小案桌,桌前坐着一位干瘦矮大的老者。
老者年约七旬,蓄着两撇密集的山羊胡,眼睛习惯性地眯成一条缝,仿佛总在打盹。
若是白八在此,定然要小叫一声“老包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