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本能地抬手去摸那剧痛的源头——指尖传来的是一片湿滑黏腻的温热和皮开肉绽的凹凸感。
一个模糊而恐怖的念头闪过。
“我的脸！啊——我的脸！”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瞬间撕裂了沉闷的空气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、饱含着极致恐惧的惨叫声钉在了原地，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。
陆九州眉头紧锁，眼神冷峻，快速地扫过苏渺渺的姿势、伤口位置和出血量——
这并不是什么危及性命的伤口。
李朝阳嘴角则是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，眼神里带着“果然如此”的痛快。他甚至懒得再看苏渺渺第二眼，只是冷淡地呵斥，“闭嘴，想死你就接着嚎！”
陆九州也不再看向苏渺渺，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视前方可行的后撤路线，打定了主意后就对着陈三贵说道：“三贵！带她走。”
陈三贵被点名，脸上顿时纠结万分。
他看着此刻依旧是在尖叫的苏渺渺，根本没力气去安慰或是讲道理。
眼见着队伍已经走出了十来米，可苏渺渺仍是不配合，陈三贵眼神一横，猛地俯身，一把箍住苏渺渺的上臂和腋下，几乎是半扛半拖地带着她，跟着队伍在废墟间狼狈穿行。
撤回桥尾后，队伍沿着荒废的街道又奔走了十来分钟，才在一栋外观完好的建筑里稍作休息。
苏渺渺蜷缩在了角落里。然而，她并未安静——
先是低哑的哽咽，突然又猛地拔高，变成尖锐刺耳的哭嚎，随即又化作一连串对所有人充满恶毒的咒骂，反复挑战着众人的神经。
由于缺少药品，她的伤处只能用所剩无几的消毒水草草冲洗了，洒了一些消毒止血的药粉，血止住了后，而后就是用了一小块仅剩的纱布，浅浅遮盖了一下。
疼痛一阵阵地啃噬着她的脸颊，但比疼痛更尖锐、更深入骨髓的恐惧，是对“毁容”本身的担忧与惊恐。
狰狞的伤口完全暴露在充斥着尸臭、扬尘和无数致命细菌的污浊空气里。苏渺渺的一只手死死捂住纱布的边缘，仿佛想阻止什么，心里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。
另一边的角落里，李朝阳正快速吸收着晶核中的能量，随着晶核一颗颗变为齑粉，惨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。
他对角落里苏渺渺的动静充耳不闻，嘴角偶尔牵动，泄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讥诮。
果然，根本不用他费心思，这个蠢女人，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。
而苏渺渺的持续崩溃，让整个队伍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她会神经质地揪住陆九州的衣角，哭喊着质问他是不是因为她毁了脸就不爱她了；时而恶狠狠地瞪视着每一名疲惫的队员，尖声指控他们一定在背后骂她是拖后腿的累赘；有时，又会带着扭曲的恐惧，死死盯着李朝阳的背影，嘶吼着他绝对会找机会报复，把她害死……
她不知疲倦地尖叫、谩骂、甚至胡乱推搡着递食物给她的同伴，几乎把队伍里的每个人都用最恶毒的语言狠狠刺了一遍，将所有人仅存的耐心消耗殆尽，每个人都濒临彻底爆发的边缘。
“够了，苏渺渺！”陆九州的声音像冰锥砸在石板上，又冷又硬。他的身体微微前倾，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俯视视角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警告，“你要是再学不控制自己的情绪，就自己离队。”
“离队”这两个字，瞬间让苏渺渺的意识清醒。
在末世，失去队伍庇护，无异于宣判死刑。
苏渺渺浑身一僵，她猛地低下头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，从喉咙深处挤出了瘆人的哭腔，“呜——九州哥哥——我——我错了——我真的错了——我不是故意的——你不要不管我，我的脸——我的脸毁了——以后——以后可怎么办啊——我的脸太痛了——”
见到苏渺渺如此，陆九州想要呵斥的话，一瞬间又凝在了嘴边，片刻后才吐出，“等到了S市基地就有药了。你放心，总能找到药的——”
“好，九州哥哥，我听你的。”苏渺渺委屈地低下了头，看起来安静又乖巧。然而，在她低垂的发丝下，目光里骤然泄露出淬了毒的怨毒和压抑的疯狂恨意。
仅存的食物和水在迅速地消耗。物资已经匮乏到了极点，熬到第二天清晨，队伍便不得不再次启程，朝着S市基地的方向继续前进。
经过一夜的休整，李朝阳崴了的腿基本已无大碍。
苏渺渺许是被陆九州严正警告了，也大概想着早日赶到S市基地用上药品，一路上竟罕见地安静，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。
一路上的行程竟也格外顺利。
队伍很快就通过了桥梁，踏上了对岸的土地。
继续沿着路途走了七八公里，视野尽头，目力所及之处，S市那标志性的、高耸的建筑已经清晰可见。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下意识地松了一瞬，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