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到了。
索菲娅被玛尔戈和阿亚看守着穿过主甲板,即将踏上前往快艇的跳板。她这一去,能换回来新的一艘护卫舰。不过,赛丽亚猜任映真暂时不会再把钱花到这上面了。
风自船首吹来,她望见那个女孩。
她脖颈上系着一条墨蓝色丝巾,正抱着药箱。她的头发被海风卷起,在晨光中呈现柔软的褐色波纹,眼神无比清亮地回望了过来。
索菲娅记得她,她在那片沼泽里留下了一枚罂粟的种子,它会把他变成傀儡。它的花瓣是浸透毒液的丝绒,花蕊深处应该囚禁着一个苍白的倒影,它的果实会是一间令这个船医学徒满意的深蓝色小屋。
然而,她看见了金色的火焰正在燃烧。
不,不是火焰,是花,
她看到小茉莉的胸膛里有一朵向日葵。它的每一片花瓣都有着熔金般的色泽与质地,层层叠叠、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猛烈地绽放。索薇娅知道光的尽头是什么。
玛尔戈力道沉稳地把这位站在原地不动的贵族小姐推上湿滑的跳板。她最后回望了一眼,那女孩还站在原处。晨光勾勒着小茉莉柔和的侧脸线条,她颈间的墨蓝色丝巾被风吹起,像一片翻飞的海。
索菲娅蜷缩手指,指甲掐入掌心。最终,她还是垂下眼笑了。
不可能几十粒种子都能开出向日葵的,任映真。
你到底只是一个人、活人。某天、也许不是明天,但总有一天,这艘船上会出现一个细小的裂缝,总有人会厌倦敬爱、供奉与信仰,转而渴望拆解和争夺。
快艇破开铅灰色的海浪,黎明号在她身后逐渐模糊,融入海天交接的雾霭。
而黎明号的艉楼下方,被帆布半遮的角落已经成了尼拉临时的秘密花园。她正坐在铺开的厚帆布上处理一只羽翼凌乱,耷拉着左翅的金靛鸟。它现在是她的“功课”——尼拉在菜桶里捡到了被伊薇特一锅热汤熏得晕头转向的它。
“骨头没断。”她嘀咕着“关节错位?”
“是的。”任映真坐在她身边,握着她的手找位置“惊吓让它挣扎得很厉害,现在需要让它安静下来。”
赛丽亚就是这时出现的,她目光扫过两人,笑着一挑眉。
任映真没看她,继续道“对,就是这里,轻轻按压……然后用布带固定住这只翅膀……做得很好。”
赛丽亚这时才进来“船长,东面海域的巡逻报告汇总完毕。”
“嗯,知道了。”任映真答道。
赛丽亚沉默了几秒“你把尼拉当做女儿养了吗?”
“是的。”他毫不避讳道“她还是个孩子。”
“嗯,长得飞快的孩子。”她重复了一遍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确定你知道?”
尼拉仰起头看着他们俩,手还轻轻按在那只金靛鸟背上。
“……我知道我应该教她如何成为人。”他说。
“你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类范本。”赛丽亚说“现在这孩子在模仿你的语气、走路方式,吃饭的节奏,连‘嗯’的语调都一模一样。你能一直教她吗?”
“我们尼拉很聪明,对吧。”他低下头,看着小孩“她学习我是因为我是她认识这个世界的第一张海图,但总有一天她会发现这张海图也只是夜之海的一角。到那时,她会去探索属于她自己的世界的。”
她双眼明亮,毫不犹豫地点头。
“……不。”赛丽亚叹息道“我想你理解错了,船长。我想说的与你是否放手无关,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有一天,这孩子不会离开你……而是控制你?”
“她的成长是没有人类的上限的,你无法教她天性,也许有一天她的本能就会冲垮你筑起的‘人’的堤坝。她不是人类,而是伊格尼斯的意志延伸。如果哪一天她不再需要一个引导者,而是想以另一种方式留下你,你又能做什么呢?”
尼拉没说话,只是低头用手指梳理着金靛鸟温热的羽毛。两人都知道她听得懂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说。
“那么我能教给她的最后一课,就是如何面对她自己的选择,以及其带来的所有后果。”
“你来找我,应该不只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的,对吧,赛丽亚?”
赛丽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,似乎被他气到了,她深吸一口气,才恢复平日的冷静“是的,船长。信天翁海盗团那边,艾莲娜会重点跟进,另外,我拟好了一份‘狂欢夜’的功勋兑换细则初稿。”
她把文件递给他“每一次成功的劫掠,关键的战斗贡献,船只的升级维护,或者有价值的侦查情报——都将折算成对应的功勋点数。比如早安吻、晚安吻、狂欢夜的专属时间……每一项都有明确的点数标价。”
随着黎明号人手不断扩充,他们早就聊过这个问题。光靠所有人的良心和模糊的默契,这艘船迟早会失控。她们需要更细致的规则,限制**的同时建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