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是北疆的左贤王,是父汗倚重的王子,岂能如此窝囊地被人算计至死?
便是死,他阿史那·卓昀也只能是战死沙场。
“那你说,本王要怎么做?”阿史那·卓昀深吸一口气,移开目光不再看于奉。
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,就要让于奉血溅当场。
沈君瑞面不改色收好了剑,同他对视,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:“我怀疑此人背后,另有效忠之人。”
“什么?”阿史那·卓昀偏头看向他,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旋即面色猛地一沉,语气中也带上了怒意:“沈君瑞,你什么意思?你在质疑我说的话?”
眼见他又要暴起,沈君瑞后退一步,面上倒是并未因他情绪起伏便有什么变化,只平静道:“此人若真是大王子的心腹,潜入炎国行事,必然会慎之又慎。”
又怎会轻易便让他们抓住?
更何况,阿史那·卓昀既然能认出他,他必然也是认识这位王子的。
面上的易容之术本就不保险,若当真是死士心腹,不应当为不牵扯到背后的主子,在行动前便毁坏了自己的脸吗?
更何况——
沈君瑞上前一步,微微躬身,视线与于奉齐平,乌黑的眼珠子里都是探究:“且不说那毒与你们北疆的狼吻不同,狼头标记亦有所差别,更重要的是……殿下难道不觉得,刺杀与下毒过于巧合?”
很明显,这幕后之人,对于炎国的京城、对于沈家,甚至对阿史那·卓昀入京后的行踪和心态起伏都了如指掌。
阿史那·铎烈人在北疆,轻易不会离开王庭,即便是真的有心绸缪,计划也做不到这般环环相扣、步步紧逼,更别说还像如今这样,在京城搅弄风云,将整个炎国都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更别提作为他影子的于奉,只不过是一个初来乍到、人生地不熟的北疆死士,真的能做出这样的局吗?
沈君瑞的话让阿史那·卓昀如遭雷击。
他终于从暴怒之中回过神来,亦是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。
幕后之人若非对京城格外了解,那便只能说明他在京城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内应。
很明显,沈君瑞的猜测倾向于后者。
匍匐在地上的于奉身子几不可察地轻颤。
明明今夜的目标在他看来只是水到渠成的事,却怎么也想不到,竟然就演变成了当前的模样。
更危险的是,沈君瑞和阿史那·卓昀已经开始生疑,稍有不慎,这把火便会烧到主子身上。
他眼中惊疑不定,任由沈君瑞让人将自己拖下去。
只是此刻他万分后悔,口中并未藏毒囊。
他对自己过于自信,却没想到这份自信很有可能会害了主子……
等到人被带走,屋中只剩下沈君瑞与阿史那·卓昀,还有昏迷之中的赫连。
沈君瑞缓缓开口:“我的计划很简单,只要殿下继续病危即可。”
“陛下那边我会去禀告,太医那边我也会安排可靠之人。殿下要做的,就是让所有人都相信,你确实是因为赫连小王子只是悲痛欲绝,旧伤崩裂,旦夕不保。”
阿史那·卓昀眼神阴沉地点点头。
装病?
只要是让幕后凶手付出代价,让他装死都行。
沈君瑞颔首:“那就请陛下配合,鸿胪馆这边我会调派人手,严加看管。”
这下不用他多说,沈君瑞口中的“严加看管”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。
他重重“哼”了一声,权当是回应:“沈君瑞,本王陪你演这出戏。”
阿史那·卓昀咧开嘴,露出个森然可怖的笑容,眼中闪着嗜血的锋芒:“本王也想看看,到底是谁藏在暗处搅弄风云!”他长这么大,这还是头一次跌了这么大个跟头!
等他抓到了那人……
呵……
沈君瑞见状,不再言语,径直离开。
于奉被关押在了炎国暗牢中,此处进出需凭借皇帝圣旨或是令牌。
他本想着找机会为主子传讯,可沈君瑞过于警惕,押送亲力亲为,看管的也都是沈家的人,根本没有空子可钻。
只能一脸阴沉地进到暗牢之中,被玄铁锁链牢牢固定在石壁上。
因为提防着他自尽,玄铁锁链紧锁,勒得腕间淤紫渗血。
不知过去了多久,沈君瑞走了进来,他负手立于阶前,玄甲未卸,身边跟着一布衣男人。
于奉猛地抬头,细长眼中迸出强烈的恨意:“沈君瑞!要杀便杀——”
是他绝不会背叛主子的!
“你的命不值钱。”沈君瑞不耐烦地截断嘶吼,剑鞘重重敲在铁栏上,震得烛火狂跳,他唇角勾起,那抹笑意在烛火的照射下宛如鬼魅,声音亦是让人通体生寒:“你放心,我也不会审你,你只要在这儿等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