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起新兵连几十人的大通铺,这里是十二人间,宽敞了不少,条件确实好了一大截。
一夜无话。
第二天,训练的间隙,王全胜摊开了信纸,准备给家里写参军后的第一封信。
刚出了正月,寒气还未散尽,风刮在脸上依旧像刀子。
可王家寨的土地上,却是一片火热的景象。
大队部改成了村委会,吃了三十多年的大锅饭,终于要散伙了。
包产到户!
这四个字,砸得人心惶惶,又砸得人眼冒金光。
地里的活儿千头万绪,一家一户根本忙不过来。
几户人家凑在一起,一边干活,一边交换着各种不确定的消息。
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。
村支书王成功和村长王兴旺几人,成了全村最忙碌的人。
脚不沾地,每天不是在公社开会,就是在村里丈量土地,嘴皮子都磨出了一层茧。
这天王成功刚从公社回来,自行车蹬得飞快,链条哗啦作响,带起一路泥星子。
“成功书记!那北坡的沙地,到底咋分啊?”
路边扛着锄头的村民一把拦住他。
王成功捏住刹车,一条腿撑在地上,脸上挂着官方的笑容,腔调拿捏得十足。
“大家别急,政策肯定要公平公正,保证一碗水端平!具体的细则,这不正跟上面商量着嘛!”
他三言两语打发了围上来的人群,没敢多耽搁,车头一转,直奔村东头王老汉的家。
隔着老远,他就扯开了嗓门,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喜气。
“老汉叔!在家没?全胜!你家全胜来信啦!”
哐当一声,王老汉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掉在了地上。
他猛地抬头,浑浊的老眼里瞬间迸发出精光,几乎是从门槛里弹了出来。
“啥?俺家全胜的信?”
里屋的刘淑英听到动静,也赶紧撩开门帘。
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擦着,紧张地望着王成功。
“快进屋!”王老汉一把抓住王成功的手臂,连拖带拽地往屋里拉。
刘淑英则手脚麻利地抄起炕上的水壶,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。
“成功书记,你先坐,婶子给你烧点热水喝!”
王成功被按在炕沿上,从怀里掏出一个被体温捂得温热的信封,郑重地放在桌上。
王老汉盯着那信封,嘴唇哆嗦着,想伸手去拿,又缩了回来,转头却忍不住抱怨起来。
“这个混小子!过年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,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!一走几个月,连个屁信儿都没有!”
嘴上骂着,眼眶却红了。
王成功笑了,拍了拍王老汉的肩膀。
“叔,你这话说得可不对。全胜是新兵,第一年哪能随便跑。部队有铁的纪律!”
他压低了声音,带着几分神秘。
“再说,您二老就放一百个心。部队的伙食好着呢,顿顿白面馒头大米饭,比咱们在家啃窝窝头强多了!全胜在那边,亏不着!”
他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当兵的,一般都得第三年才能有探亲假。”
“三年……”
王老汉喃喃自语,那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。
三年才能见着儿子,这日子也太长了。
王成功不再多言,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,清了清嗓子,刻意模仿着年轻人的口吻,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。
“爹,娘,儿子不孝,过年没能回去给二老磕头,请爹娘恕罪……”
信的开头,是浓浓的歉意和思念。
王老汉和刘淑英听着,眼圈更红了,刘淑英已经悄悄别过头去,用袖子抹着眼睛。
“儿子在新兵连训练,拿了全班第三,给咱王家寨长脸了!现在,我已经下连队,分到了通信连!”
“爹,娘,你们不懂,这是技术兵种!我们连长说了,在这里能学到真本事,好好干,将来提干,转志愿兵,甚至回地方进公家单位,都有大把的机会!”
这两句话,在王老汉和刘淑英的脑子里炸开!
提干?
进公家单位?
老两口猛地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狂喜!
他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,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孩子能有出息,吃上公家饭吗?
原以为儿子放弃了铁饭碗去当兵,这条路就断了,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前途!
王成功也适时地停顿下来,脸上堆满了笑容。
“叔,婶子,听见没?全胜这孩子,有出息了!我就说嘛,这小子脑子活,到哪儿都亏不了!将来当了大官,你们二老就等着享清福吧!”
几句吉祥话说得老两口心花怒放。
王老汉激动得满脸通红,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