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皮妖——柳三娘!
李炫的心猛地一紧,残存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得干干净净!
怎么会突然想到她?!
那个狡猾莫测、残忍暴戾、以玩弄人心、剥取俊男美女面皮为乐、视道德伦理如无物的千年大妖!那个在幽冥界与他数次交锋、彼此算计、几次都险些真正置对方于死地的可怕对手!
他清晰地记得她那诡异莫测、足以乱真的幻术,那十指上锋利无比、可撕裂魂魄的幽冷指甲,那磅礴阴寒、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怖妖气,以及那双看似含情脉脉、媚意横生,实则深处冰冷彻骨、毫无人类情感的妖瞳!
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而危险,是猎人与猎物,棋手与棋子,甚至在某些瞬间,有一种扭曲的、基于对彼此力量和挣扎的奇异“理解”。他曾以《天罡正法》重创过她,她也曾将他逼入极境,险死还生。
最后一次交锋,她似乎受了不轻的伤,借助某种秘法遁走,自此隐匿,不知所踪。
按理说,他应该希望这个危险的妖孽永远消失,永绝后患。
但此刻,在这远离花城繁华、身处昆仑绝域冰冷寂静的深夜,她的身影骤然浮现,却让李炫感到一种…极其复杂的、连他自己都愕然的情绪。
那不仅仅是警惕和敌意,似乎还有一丝…难以言喻的…“熟悉感”?
毕竟,在某种程度上,她是除了704室的鬼魂室友和幽冥界的师友外,与他“交集”最深、也最了解他部分秘密和手段的“存在”了。虽然这种了解和交集是建立在敌对、厮杀和相互算计的基础上,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。
“她…现在会在哪里?”李炫下意识地,几乎不受控制地想道,“伤势恢复了吗?是不是又换上了一张惊艳的新‘画皮’,潜伏在某个灯火辉煌的阴影里,物色着新的猎物?还是…正在某个阴暗巢穴里,舔舐伤口,咬牙切齿地谋划着该如何报复我,夺回她眼中的‘面子’?”
他甚至荒谬地想到:以柳三娘那狡猾惜命、对危险感知极其敏锐的性子,如果她知道了昆仑山发生的事,知道了那“天地自净系统”展现出的、远超想象的碾压性力量,她会不会吓得躲得更深?她那颗玩弄世间的妖心,是否会第一次感到真正的…敬畏和恐惧?
这个念头让他嘴角不禁扯出一丝极其复杂、混合着无奈、自嘲和一丝莫名趣味的苦笑。
真是疯了,身心俱疲之下,思绪竟然会飘到这么一个危险的存在身上,甚至潜意识里还在…分析她的可能反应?
但这或许就是高度紧张后的精神弛豫,是最真实的心绪映射。那些与他生命轨迹产生过深刻交集的身影,无论敌友,是善是恶,都在他心灵深处留下了印记。在这孤寂的昆仑之夜,它们一同浮现,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、爱恨交织的内心图景,提醒着他所来自的那个复杂世界,以及他并非全然孤独地处在这片绝域之中。
李炫缓缓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冰冷的、经过滤的空气,试图将这些纷乱芜杂的思绪压下。他需要休息,需要恢复精力和心神,以应对接下来的挑战。无论是探寻“天地自净系统”的奥秘,清剿九菊一流的残孽,还是未来可能面对的、来自幽冥或人间其他角落的危机,他都需要保持最佳状态。
他默默运转起《天罡正法》的心法,灵力在体内缓缓流淌,滋养着疲惫的肉身和几近干涸的心神。左臂的饕餮纹路安静地蛰伏着,不再有之前的悸动与敬畏,仿佛也陷入了沉睡,消化着之前在峡谷边缘汲取的、那一丝精纯却令人不安的能量。
高原的夜,万籁俱寂,只有据点通风系统持续而低沉的嗡鸣,如同这个世界平稳却暗藏无尽汹涌的呼吸。
在这片远离尘嚣、接近天穹的绝域,李炫的意识逐渐模糊,沉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浅眠状态。
李炫的意识漂浮在睡眠与清醒的边缘,如同薄冰上的一缕雾气。《天罡正法》自行运转带来的暖意包裹着他,驱散着肉身的疲惫,却未能完全安抚那历经巨变后紧绷的灵魂。
就在这似睡非睡、心神最为松懈的迷离之际——
一种极其细微、却又无法忽视的“声音”,如同最寒冷的冰针,悄无声息地刺入了他的感知。
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波震动。
更像是一种…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、或者说与周围环境(岩石、冰雪、地脉)产生某种共鸣后,再反馈到他灵觉中的…“信息流”。
这“声音”极其微弱,断断续续,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,又像是紧贴着兵站厚重的岩壁在呢喃。它并非某种已知的语言,没有清晰的词汇和语法,更像是一种情绪的碎片、感官的残影、以及…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冰冷回响。
李炫的眉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起。
他“听”到了…
——永无止境的寒风,刮过嶙峋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