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宁远城外的校场,已被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整齐划一的呼喝声笼罩。
“砰——!!!”
一阵如同滚雷般的排枪齐射过后,白色的硝烟翻涌着,刺鼻却让人心安。
远处百步之外的木靶,早已被铅弹撕扯得千疮百孔。
“装弹!”一名身着深色棉甲、臂缠南山营特有赤色标识的哨官厉声喝道。
只见数百名士兵动作迅捷划一,通条与铳管的摩擦声“唰唰”作响。
他们眼神锐利,面容黝黑,动作没有一丝多余,正是曹文诏麾下那三千南山营老底子,也是他震慑整个辽西的绝对王牌。
校场另一侧,数量更为庞大的辽西本地兵正在训练。
他们的动作虽不如南山营老卒那般行云流水,却也一板一眼,纪律严明。
队列前方,同样是臂缠赤标的南山营军官在来回巡视,目光如电,任何细微的错误都会引来毫不留情的呵斥。
“腰挺直!铳端平!你们是娘们儿吗?没吃饭?!”
“记住操典!呼吸要稳,扣扳机要柔!你们手上的不是在烧火棍!”
曹文诏按剑立于将台之上,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。
整整一年了。
自陛下登基,以雷霆手段整肃九边,派遣南山营精锐入驻,他曹文诏麾下的关宁铁骑,就再未与建虏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事。
有的,只是零星的哨探摩擦,以及眼睁睁看着陛下运筹帷幄,东有自己侄子曹变蛟不费一兵一卒收朝鲜,西有宣大总督卢象升震慑蒙古,南有文弱书生张一凤勇擒多尔衮,将皇太极一步步逼入绝境。
他和他麾下数万渴望建功立业的儿郎,就像一柄被擦得雪亮、却始终未能饮血的宝刀,只能在此日夜磨砺,听着别处传来的捷报,心头那股邪火憋得是越来越旺。
“妈的,皇太极这缩头乌龟,难不成真要窝在沈阳活活饿死?”副将在一旁低声嘟囔,道出了所有辽西将士的心声。
曹文诏冷哼一声,没有接话。
他何尝不想挥师北上,踏平沈阳?
但陛下严令,没有旨意,不得轻动。
他明白,陛下是要用最小的代价,勒死皇太极。
他猩红的斗篷在寒风中微微拂动,身旁站着的一众辽西将领,如吴襄、祖大寿、祖大弼等人,却是个个屏息静气,姿态恭敬得甚至有些拘谨。
这些昔日拥兵自重、桀骜不驯的军头,如今在曹文诏面前,温顺得像一群鹌鹑。
你以为他们想做鹌鹑?还不是因为曹总兵背后,站着那位天神下凡般的皇帝陛下,以及陛下亲手打造的南山营。
朱启明的手段,他们早已领教。
所谓的“亲兵家丁”体系被连根拔起,所有精锐都被打散,重新整编。
如今他们身边那些装备精良、堪称军中楷模的“亲卫”,实则都是南山营出身的士兵。
这些士兵既负责拱卫他们的安全,更肩负着监视之责,确保他们对朝廷,对曹总兵的指令,不敢有半分违逆。
曹文诏能稳稳压服这些人,靠的不仅仅是皇帝钦命和三千南山营精锐。
他手中还握着另一项权力——练兵之权。
所有辽西将领麾下部队的操练、考评、乃至军官升迁,曹文诏都有极大的话语权。
练的是什么?就是南山营那一套!
从队列纪律到火器操放,从土木作业到手榴弹投掷。
练得好,粮饷装备优先供给,立功受赏;练得不好,主将跟着吃挂落,甚至被直接调离。
在这样一套组合拳下,谁敢不服?谁敢不卖力?
“总戎,儿郎们如今这精气神,比起一年前,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。”吴襄凑上前,脸上堆着刻意的谄笑。
他儿子吴三桂站在他身后,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对南山营的敬畏与向往。
祖大寿也捋着短须附和:“皆是陛下圣明,总戎督导有力。如此强军,何愁建虏不灭?”
曹文诏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依旧停留在校场上。
面对这些老油条的吹捧,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,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。
陛下将整个辽西防线交给他,寄予厚望,他绝不能出半点差错。
就在此时,一骑快马,犹如一道黑影,冲破校场外围警戒,直驰将台之下。
骑士滚鞍下马,一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:
“报——!总兵大人!紧急军情!连山驿方向……发现建虏使团!打着白旗,携带女眷孩童,声称……声称是伪金酋黄台吉派来议和的!”
“什么?!”
刹那间,整个将台上下,一片哗然。
所有将领,包括曹文诏在内,都顿时傻了眼!
校场上震天的操练声仿佛瞬间远去,只剩下寒风刮过旗杆的呜咽声。
吴襄脸上的笑容僵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