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心,”李若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“该封存的都封存了,该‘保护’起来的人证也一个不少。足够陛下看清这北孔的‘成色’,也足以堵住天下士林悠悠众口,无人能借此非议陛下半句。”
张一凤微微颔首,目光扫过残破的曲阜城墙,语气平淡,意有所指:“经此一乱,北孔……气数已尽了。陛下那里,想必早已等候多时。”
李若文会意,压低声音道:“张兄所言极是。孔府这烂摊子,正好给了陛下一个绝佳的由头。只是,接下来这‘度’该如何把握?是雷霆万钧,还是……温水煮蛙?”
张一凤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笑意,仿佛早已看透全局:“陛下行事,向来是 ‘霹雳手段,方显菩萨心肠’ 。对这等盘踞千年的顽疾,非得用猛药不可。陛下曾言,‘山东之弊,根子在士绅,症结在孔府’ 。”
他顿了顿,凑近李若文耳边低声道:“衍圣公‘壮烈殉国’,陛下必会下旨褒奖,极尽哀荣。但之后嘛……孔府所占的百万亩田地,所蓄的数千奴仆,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账册往来,就是另一回事了。”
李若文眼中寒芒掠过,立刻接上:“我明白了。先把牌坊给他立得高高的,再把底裤给他扒得干干净净。 褒奖的旨意是给天下人看的,查抄的罪证,才是陛下整顿山东的真正抓手。只是,山东巡抚李精白、总兵刘泽清这些人……”
“他们?”张一凤轻蔑地哼了一声,“两个首鼠两端、拥兵自重的蠢货罢了。李精白身为封疆,坐视乱匪坐大;刘泽清受命援剿,却逡巡不前。他们的罪证,难道会比孔府的更难找吗?”
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若文:“若文兄,你这一万人留在山东,便是陛下插在此地的一柄利剑。先以孔府之罪震慑士绅,再以贻误军机之过拿下李、刘。 届时,山东上下,谁敢不从?陛下要的,是一个干干净净、如臂使指的山东,而不是一个被这群蠹虫掏空的烂摊子。”
李若文心中豁然开朗,他抱拳郑重道:“张先生一席话,令我茅塞顿开!我知道该如何做了。”
两人交换着眼神,心照不宣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“走,带你看看我这边打扫战场的‘收获’。”张一凤忽然一笑,拍了拍李若文的肩膀,引着他向营内走去。
李若文有些好奇地跟上。
穿过层层守卫,来到一处由精锐士兵严密看管的帐篷外。
张一凤对守卫点了点头,守卫掀开帐帘。
只见帐篷内,一个身穿破烂满洲镶黄旗棉甲、发辫散乱的年轻鞑酋被几根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,像一头被困的幼兽般蜷缩在地上。
虽然满脸血污和挫败,但那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未能磨尽的骄狂,正是皇太极的幼弟、和硕贝勒多尔衮!
此刻,这位年仅十八岁的虏酋,听到动静,勉强抬起头。
当他看到帐外身着飞鱼服的李若文时,眼中瞬间爆发出与其年龄不符的骇人凶光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,挣扎着想要起身,却被身旁的士兵一脚踹趴在地。
李若文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那尚显稚嫩的面庞,嗤笑一声,他围着多尔衮走了半圈,笑道:
“哼!我当擒住了哪个了不得的人物,原来是你这个黄口小儿!”
李若文一把揪住他脑后的小辫子,疼得多尔衮呲牙咧嘴,
“听说你母亲去得早,你那汗兄皇太极就是这么照顾你的?把你往死路上送?让你带着几千人来撞我大明的枪口?”
他蹲下身,与多尔衮愤怒的双眼平视,如同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后生:“五千巴牙喇,啊?那可是你父汗努尔哈赤留下的老本!就这么被你败了个精光!竖子不足与谋!我看你回去怎么跟你那八哥交代!”
这番诛心之言,简直比活剐了他更难受。
多尔衮被刺激得双眼几乎要冒火,死死瞪着李若文,被塞住的嘴里发出“呜呜”的怒吼,额头青筋暴起,捆缚的身体剧烈扭动颤抖。
李若文站起身,不屑地拍了拍手,对张一凤笑道:“张先生,这份‘薄礼’……捉了个半大孩子回来,虽说分量轻了点,但名头倒是响亮,陛下见了,想必也能博龙颜一悦,知晓我前线将士破敌之迅捷。”
张一凤摇扇轻笑:"哈哈,有道理!若文兄,此间污秽,就交由你这把‘快刀’来料理了。陛下在等我的消息,不便久留。记住,风骨要表彰,但底子更要查清。”
李若文心领神会:
“张先生放心,我定会让衍圣公‘风风光光’地走,也会让陛下清清楚楚地知道,这孔府究竟是个什么‘成色’。”
张一凤笑道:"若文兄办事,张某放心了!"他用马鞭遥指曲阜城,对李若文道:“若文兄,陛下已有明断,你这一万人,此番就留在山东,不必北返了。”
李若文点头称是:“正该如此。刘泽清和李精白那两个怂货,不见棺材不掉泪。有这一万兄弟在,我看谁敢龇牙!”
“正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