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来了?”姐姐抬头看他,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,“我刚把爸的换洗衣裳收拾出来,叠在床头了。”
“嗯。”陈景辰应了一声,脱下沾着雪的外套挂在门后,木钩发出“吱呀”一声轻响。他走到桌边坐下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,木纹里的油渍蹭在指腹上,带着点黏腻的温热。
妹妹把择好的菜往盆里一扔,溅起的水珠落在桌布上,洇出几个深色的圆点:“哥,跟大爹他们说好了?”
“说好了,他们替咱们照看着爷爷。”陈景辰拿起桌上的茶壶,给每人倒了杯热水,白汽袅袅升起,模糊了他眼底的疲惫,“咱们得合计合计后面的事。”
姐姐往灶膛里添了块柴,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:“你说吧,咋安排我们都听你的。”她的围裙上沾着块焦黑的痕迹,是早上煎鸡蛋时溅的油星,平时最讲究这些的人,此刻却浑然不觉。
陈景辰端起水杯喝了口,热水烫得舌尖发麻,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:“姐,你就在家里照顾妈。”他看着姐姐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妈胆子小,爸这一住院,她夜里肯定睡不着。你把婆家的事安顿好,每天过来一趟,陪她说说话,给她做点顺口的。”
姐姐的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,最后只是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,妈这阵子瘦了好多,昨天夜里还偷偷哭,我听见了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点哽咽,“早上给她梳头发,一梳就掉一把。”
陈景辰的心揪了一下。母亲这辈子要强,再难的事都不肯在儿女面前掉泪,如今却熬成了这样。他攥紧了手里的水杯,指节泛白:“辛苦你了姐。”
“跟我还说这啥。”姐姐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里还藏着泪,“你放心带爸去看病,家里有我呢。”
陈景辰转向妹妹,她正低着头用指甲抠桌布上的污渍,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“芷雅,你先跟我去蒙自。”他的声音放柔了些,“等爸住上院,安顿妥当了,我再让你回来搭把手。”
妹妹猛地抬起头,眼里带着点不情愿:“我去干啥?医院里有护工,我在那儿也帮不上忙。”
“护工不需要钱吗?再说了护工哪有自家人尽心。”陈景辰耐心地解释,“爸刚去医院肯定不习惯,你在旁边能照应着,我跑手续的时候也能放心些。”他顿了顿,想起妹妹婆家的事,又补充道,“你跟你老公说一声,这边实在离不开人。不过也得顾着那边,别让人家觉得你心里只有娘家。”
妹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,像是被戳中了痛处:“管他的!他家爱咋想咋想,我才不管!”她把手里的菜梗往盆里一摔,声音陡然拔高,“我爸都这样了,他们还计较这些?”
“你这孩子咋说话呢!”姐姐立刻沉下脸,往灶台上一拍,搪瓷盆里的水晃出了大半,“你哥跟你好好商量,你咋就炸毛了?”
“本来就是嘛!”妹妹梗着脖子,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,“上次咱妈住院,我想请两天假,他妈就指桑骂槐,说我‘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’,现在咱爸病成这样,他们还能有啥好脸色?”
陈景辰看着妹妹泛红的眼眶,心里叹了口气。妹妹嫁的人家是邻村的,婆婆向来厉害,当初结亲时就不太情愿,这些年磕磕绊绊没少受委屈。他放缓了语气,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妹妹的头发:“我知道你受委屈了,可日子还得过不是?”
妹妹别过脸,肩膀微微耸动着,没说话。
“咱们得权衡着来。”陈景辰的声音温和却坚定,“两边都是家,哪头都不能不管。真要是同一天遇上事,先顾着婆家的,咱家这边有我和你姐呢。”他看着妹妹的侧脸,补充道,“别跟他们置气,气坏了身子不值当。真要是闹僵了,你往后的日子难走,我和姐姐心里也不安生,更是增加爸妈的负担。”
姐姐在旁边帮腔:“你哥说得对。上次你婆家盖厢房,你偷偷把陪嫁的钱拿出来添上,你哥都知道。咱们对得起他们就行,至于他们咋想,咱管不了,也别太往心里去。”
妹妹的肩膀抖了抖,终于低下头,用袖子抹了把脸:“知道了。”声音闷闷的,带着点哭腔。
陈景辰心里松了口气。妹妹就是这性子,吃软不吃硬,顺着她的毛捋,啥事都好说。他端起水杯,又喝了口热水:“这就对了。咱们是一家人,劲得往一处使,别让外人看了笑话。”
灶上的水开了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响。姐姐赶紧过去关火,白汽腾得老高,把她的身影裹在里面,像幅模糊的画。“饭快好了,炒个鸡蛋,再热碗昨天的剩菜。”她一边忙活一边说,“吃完了你们好赶路。”
“姐,还有件事。”陈景辰看着她们姐妹俩,语气郑重了些,“这次爸住院的钱,我已经借齐了,你们别操心。”
“借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