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观测舱的舷窗前,林砚指尖抵着冰冷的舱壁,瞳孔里映着那片翻涌的概率之海,心脏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紧紧攥住。惊叹是本能的,那巨网舒展时会泛起层层叠叠的光浪,光浪掠过之处,虚空里会短暂浮现无数碎片化的场景:有人在纯白的存在体验馆里触摸真实的星光,有人在叙事织锦的脉络中追逐跳动的情节,有人在质询殿堂的穹顶下叩问存在的本质。那些场景鲜活得仿佛触手可及,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生命与轨迹的蓬勃张力,足以让任何凝视者沉醉其中,忘却自身所处的渺小。
可沉醉转瞬便被沉重的压迫感击碎,那压迫感并非来自物理层面的重量,而是源于可能性本身的浩瀚与虚无。概率之网的每一次波动,都意味着亿万种轨迹的诞生与消亡,有的轨迹绚烂如超新星爆发,存续不过毫秒便归于沉寂;有的轨迹平淡如尘埃漂浮,却能在星渊中绵延数万星年。林砚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轨迹,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也变得轻飘飘的,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概率之网的洪流裹挟,消散在无尽的可能性里,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。窒息感顺着喉咙往上涌,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,试图抓住一点真实的触感,可掌心只有冰冷的虚无,就像这星渊里绝大多数看似真实的存在,终究逃不开概率的摆布。
观测舱缓缓向星渊深处移动,窗外的景象逐渐清晰,那些曾在光浪中短暂浮现的场景,此刻正以完整的形态铺展在概率之网的缝隙间,只是褪去了鲜活,多了几分诡异的疏离。最显眼的是漂浮在左侧空域的存在体验馆,通体由通透的记忆晶体搭建而成,馆内悬浮着无数模拟真实事物的投影——会绽放的暗物质花朵,能流淌的星光溪流,甚至有复刻的星球地貌,每一样都带着触手可及的真实质感,曾是星渊中所有轨迹承载者追寻真实的圣地。可此刻望去,体验馆的晶体壁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,内部的投影忽明忽暗,花朵绽放一半便骤然枯萎,溪流流淌途中突然凝固,原本该让人倍感踏实的真实感荡然无存,反倒透着一股虚幻不实的缥缈,仿佛只是一场遥远而模糊的梦境,伸手触碰时只会穿过一片冰冷的虚空,连残留的温度都没有。
林砚想起古籍中关于存在体验馆的记载,据说最初的体验馆能锚定轨迹承载者的真实感知,哪怕身处概率洪流之中,只要踏入馆内,就能守住自身存在的确定性。可不知从何时起,全概率吸收器的可能性场愈发强盛,概率粒子不断渗透进体验馆的晶体壁面,一点点消解着真实的锚点,到如今,体验馆早已沦为概率之网的附属品,再也无法给予任何人真实的慰藉。他看着馆内偶尔闪过的虚影,那是试图追寻真实的轨迹承载者留下的残念,虚影在枯萎的花朵旁徘徊,伸手触碰却屡屡落空,眼底的迷茫与绝望,像一根细针,轻轻刺在林砚心上。
视线移向右侧,叙事织锦的轮廓在概率之网的光线下缓缓舒展,那是由无数轨迹片段编织而成的巨幅锦缎,锦缎上的纹路随着概率波动不断变化,每一道纹路都对应着一段跌宕起伏的情节——有绝境中的奋起反抗,有平淡里的温情相守,有跨越星年的追寻,有转瞬即逝的别离。曾经的叙事织锦,每一段情节都充满了鲜活的张力,轨迹承载者能在锦缎中汲取力量,也能在情节里找到自身轨迹的方向。可此刻的织锦,纹路变得僵硬而重复,原本该转折的情节始终在原地盘旋,原本该绽放的高潮迟迟无法到来,整幅锦缎透着一股病态的停滞感,就像患上了某种顽固的“路径依赖病”。
林砚放大观测画面,清晰地看到织锦的核心纹路始终围绕着同一段情节循环:一个身影在黑暗中奔跑,前方明明有无数条岔路,他却始终沿着同一条路前行,哪怕路面布满荆棘,哪怕前方看不到尽头,也从未偏离分毫。那身影的动作越来越迟缓,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,可脚步却依旧机械地重复着,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,无法挣脱既定的路径。古籍中记载,叙事织锦的“路径依赖病”源于概率场的失衡,当全概率吸收器过度掌控轨迹走向,部分情节会被强行固定,失去自主演变的可能,久而久之,便会陷入无尽的循环,唯有借助特殊的轨迹校准仪,剥离被固定的概率粒子,才能让情节重新恢复张力。可如今,星渊中的轨迹校准仪早已在历次概率风暴中损毁殆尽,这张叙事织锦,恐怕只能永远停留在这段循环的情节里,直至被概率之网彻底吞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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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测舱继续下沉,终于抵达星渊中部的质询殿堂。殿堂的穹顶高耸入云,由暗金色的轨迹合金搭建而成,穹顶之上镌刻着无数古老的问题,每一个问题都以量子文字书写,散发着淡淡的微光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