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摸出那块机械表冰凉的金属壳时,竟莫名打了个寒颤,拉开床头柜抽屉,将它塞了进去。
抽屉合拢的瞬间,屋里彻底静了,可睡意却像被那表一起关在了外头。
他用力合着眼,数了八千只羊,又数到一万多只狗,却仍然睡意全无。
刺杀褚宏文失败的事情又冒了出来。其实他早该明白,这不过是个预兆。就算褚宏文死了,就算明泉钢铁厂那堆烧得只剩灰的账目,纪委要查他的贪污受贿,也总有其他路子。
下午临下班时,他在办公室里,给香港的情人黑丽丽打电话,听筒里只有单调的忙音,家里没人接。
晚上回到家,他躲到书房又拨了一次,还是一样的结果。
黑丽丽上周才从台湾旅游回来,怎么会连电话都不接呢?
莫不是他纪委被调查了?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鲍长云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。
近来他变得越来越敏感,走在路上,总觉得有人跟着,听到警笛声就浑身发紧。每过一天,都像踩在薄冰上,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。
理智告诉他,现在跑路是最正确的选择。他早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。只要今晚收拾东西,明天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可儿子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,最多下个月,法院就要开庭审理儿子的案子。
他在,看着儿子与董黎明同谋的份上,董家还能帮着说几句话;他若是跑了,董家人必定撇得一干二净,法院也铁定不会留情面。
可等着儿子判决,纪委说不定哪天就找上门了。
鲍长云翻了个身,床单被冷汗浸得发潮,他盯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月光,第一次觉得,黑夜竟这么难熬。
第二天上班,他再次给黑丽丽打了个电话,这次有了回应。
“昨晚干什么了,怎么没在家?”他问道。
鲍长云的语气中,明显带着不悦。吓得他不轻,害的他一晚上没睡好。
“昨天孩子感冒,我们在医院住了一夜。”黑丽丽语气低沉。
鲍长云挂掉黑丽丽的电话,指节在办公桌沿捏出泛白的印子。
孩子住院这种事,以前这个女人娇气的去医院拿药,都要说一声,这次孩子住院,却轻描淡写像在说别人的事。
那端的声音低沉得发闷,又没有抱怨,分明是反常。
“莫不是香港那边……”
一个念头刚冒出来,背上就出了一层汗。
他抓过衣架上的外套,快步走到外间办公室,对秘书吩咐:“你通知王恒备车,我去炼油厂,有急事电话联系,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话音未落,人已经走到走廊,脚步快得像一阵风。
司机王恒早已把车停在楼下,见他过来立刻拉开车门,请领导上车。
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出政府大院,却没注意到,街角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里,省纪委的小刘正盯着他们的车尾。
他走到市政府传达室,拨出号码:“目标乘车离开,去向不明,待确认。”
过了一会儿,小刘出现在市政府车队办公室。他靠在门框上,目光扫过屋里的排班表,向周队长问道:
“周队长,王恒今天出任务了?”
“与领导去炼油厂了,”周队长一边整理着出车记录一边抬头,“早上刚走没多久,说是去视察生产情况,那是咱们市的利税大头,领导常去的。”
小刘“哦”了一声,转身退出门外,立刻回到传达室,拨通了田主任的电话:
“田主任,目标去了炼油厂,目前暂无异常。”
挂掉电话时,他下意识看了眼手表,上午九点半。
外面阳光正烈,却没驱散他心里一丝莫名的不安。
这份不安,在临近中午时彻底爆发。
小刘再次来到车队,刚进门就撞见周队长在接电话,只听他对着听筒反复问:
“你没跟紧市长?他跟人走了?”
“……”
挂掉电话,周队长转身看到小刘,问:“还找王恒?”
小刘点点头。
他说道:“王恒刚打来的,说他们到炼油厂门口,鲍市长突然看到个熟人,下去说了两句话,就让他进厂区等着,那人开着车一起走了,到现在都没联系上。”
王恒打电话回来,是询问市长回来没有。
“他是市长司机,怎么能让市长单独跟陌生人走?”小刘的声音陡然拔高。
监视鲍长云是保密的,小刘又跑回传达室,立刻拨通田主任的电话,语速快得几乎打结:
“田主任,鲍长云失控了!他在炼油厂门口撇下司机,跟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走了,现在联系不上!”
田主任的声音,在听筒里瞬间凝重起来:“你马上联系他的秘书,确认有没有其他安排!我再去见刘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