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咸阳城内,甘龙府中依旧灯火通明。甘龙端坐于上首的紫檀木案后,案上摆放着茶具,氤氲的水汽袅袅升起,却驱散不了他眉宇间的凝重。杜挚坐在下首,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,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。
\"甘老,派去商於的人,怎么还没消息传回?\"杜挚忍不住问道,\"再过三日便是约定联名上书的日子,若是不能拿到商鞅谋逆的实证,只凭流言,恐怕难以说服新君。\"
甘龙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茶汤的温热并未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半分:\"稍安勿躁。商於距咸阳千里之遥,即便有消息,也需几日路程。商鞅素来谨慎,想要从他营中探得消息,本就不易。\"话虽如此,他心中也有些焦急。此次联名上书,关乎世族的未来,若是失败,不仅无法扳倒商鞅,反而会打草惊蛇,让他们日后再难有机会。
就在这时,府中管家匆匆闯入,神色激动:\"大人,大喜!派去商於的细作回来了!此刻正在府外求见,说带回了重要消息!\"
甘龙与杜挚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。甘龙猛地放下茶杯,沉声道:\"快,让他进来!\"
片刻后,那名从商於逃脱的细作便被带了进来。他衣衫褴褛,脸上满是尘土与疲惫,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,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。他见到甘龙与杜挚,当即跪倒在地,从怀中取出那卷绢图与一封书信,双手奉上:\"大人,小人幸不辱命,带回了商於军营的布防图,还有商鞅近期的动向!\"
杜挚迫不及待地接过绢图与书信,展开细看。当看到绢图上标注的营垒布局,以及书信中提及商鞅因咸阳流言心绪不宁、下令收缩防线、调兵驻守中军帐的消息时,他忍不住抚掌大笑:\"哈哈哈!甘老,果然不出您所料!商鞅已是惊弓之鸟,竟因些许流言便乱了阵脚,调兵自保,这恰好坐实了他心怀鬼胎、畏罪恐慌的罪名!\"
甘龙接过绢图,仔细审视着上面的标注,眉头却微微皱起。他与商鞅周旋多年,深知商鞅的性格——此人素来沉稳果决,当年在栎阳推行变法,面对旧贵族的百般阻挠与百姓的质疑,都能面不改色,从容应对,如今怎会因几句流言便如此失态?这\"收缩防线\"的举动,未免太过刻意,反倒像是有意为之。
\"甘老,您看这证据确凿,还有何疑虑?\"杜挚见甘龙神色凝重,不由得问道。
甘龙捻须沉吟,眼中闪过一丝疑虑:\"商鞅此人,心思深沉,绝非轻易会被流言影响之人。他在商於训练新军三年,根基稳固,即便咸阳有流言,也不该如此慌乱调兵。此事......会不会有诈?\"
杜挚不以为然地摆手:\"甘老多虑了!商鞅虽有智谋,可如今新君即将登基,对他本就心存芥蒂,再加上我等散布的流言,他心中必然惶恐。商於虽有新军,可毕竟远离咸阳,他调兵守护中军帐,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。\"他指着绢图上的粮仓位置,\"您看,他将西侧粮仓的守军调走大半,显然是顾此失彼,一门心思只想着自保,哪里还有往日的沉稳?\"
甘龙望着绢图上那处被标注为\"守军锐减\"的粮仓,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。他太想扳倒商鞅了,这个男人推行的新法,如一把利刃,斩断了世族传承数百年的特权,让他们从云端跌落,只能在暗中蛰伏。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新君登基的契机,好不容易抓到商鞅\"慌乱调兵\"的\"证据\",即便心中有疑,他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。
沉默片刻后,甘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颔首道:\"也罢,即便有疑,此等'证据'亦可添砖加瓦。传令下去,即刻联络各世族家主,三日后卯时,在宫门外集结,一同联名上书,弹劾商鞅!\"
\"是!\"杜挚心中大喜,当即起身抱拳,\"属下这就去安排,定让商鞅插翅难飞!\"说罢,便兴冲冲地转身离去。
甘龙望着杜挚离去的背影,又看了看案上的绢图,心中的疑虑终究被扳倒商鞅的执念压了下去。他缓缓起身,走到窗前,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眼中闪过一丝阴鸷。商鞅,你推行新法,得罪的不仅是我甘龙,更是整个秦国的世族宗室。这一次,即便你有通天的本事,也难逃一死!
夜色渐深,咸阳城笼罩在寂静之中,可甘龙府的灯火却依旧亮着,一道道密令从府中传出,送往咸阳城内各个世族府邸。一场针对商鞅的阴谋,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,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商於军营,望楼上的商鞅依旧凭栏而立,目光如炬,仿佛能穿透夜色,看到咸阳城内那暗流涌动的棋局。
他知道,甘龙必然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