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属下明白!”杜挚重重点头,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,“大人放心,此事交给我,定让商鞅百口莫辩!”
说罢,杜挚转身快步离去,内堂里只剩下甘龙一人。他看着棋案上的竹简,又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商鞅啊商鞅,你变法图强,得罪了多少世族子弟,损害了多少人的利益?如今孝公已逝,新君猜忌,这咸阳城,该变天了。
流言的传播速度,远比想象中更快。
杜挚的人按照计划,先是在咸阳城的各个酒肆、茶馆散布消息。这些地方本就是市井消息汇聚之地,三教九流云集,最容易传播流言。
第一日清晨,城西的“醉仙楼”里,几个酒客正围着一张桌子喝酒,谈论着近日的朝政。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,端着酒碗,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:“你们听说了吗?商於那边出事了!”
“出什么事了?”旁边的人立刻好奇地追问。
那汉子喝了一口酒,咂了咂嘴,道:“我一个远房亲戚在廷尉府当差,昨日听他说,商君商鞅在商於练兵,借着采买粮草的名义,私吞了府库足足三千石粮食!据说他府里藏着不少楚地的珍宝,都是和楚人私下交易换来的!”
“真的假的?”有人质疑,“商君可是变法功臣,怎么会做这种事?”
“怎么不是真的?”汉子提高了声音,“还有更离谱的呢!前几日楚兵越界劫掠,根本就是商鞅故意纵敌入境的!他早就和楚人串通好了,让楚兵来骚扰边境,然后派新军去‘剿灭’,就是为了彰显新军的战力,向新君邀功,好扩大自己的兵权!你们想啊,两百新军就击溃了百余人楚兵,哪有这么容易?这里面肯定有猫腻!”
这话一出,酒肆里顿时炸开了锅。有人信以为真,骂商鞅是“伪君子”;有人半信半疑,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;也有人反驳,说商鞅变法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,不可能做出这种事。可那汉子说得有鼻子有眼,还搬出“廷尉府当差的亲戚”当幌子,由不得人不信。
很快,类似的对话在咸阳城的各个角落上演。街头巷尾,挑着担子的小贩、摆摊的货郎、甚至是宫廷外的侍卫,都在议论着商鞅的“罪状”。有人说亲眼看到商君府的人偷偷运出一箱箱珍宝,有人说新军士卒都是从各地收拢的亡命之徒,烧杀抢掠无恶不作,早晚要叛乱夺权,还有人说商鞅早就想取代新君,自立为王,只是在等时机。
流言像蛊虫一样,钻进了咸阳百姓的心里,原本对商鞅的崇敬和感激,渐渐被怀疑和恐惧取代。尤其是那些旧贵族的家仆、门客,更是在暗中推波助澜,将流言越传越邪乎,甚至编造出商鞅“夜观天象,图谋不轨”的谣言。
三日后,廷尉府的几名老吏,终于按捺不住了。这几名老吏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官员,素来不满商鞅变法,对新法的严苛更是怨声载道。如今听闻商鞅私吞粮草、通敌叛国的流言,立刻联名上书,请求新君嬴驷下旨,派人核查商於的粮草账目,并彻查商鞅与楚人的往来。
奏疏递上去后,很快就送到了嬴驷的御书房。
御书房内,陈设简洁而庄重。墙上挂着一幅秦国疆域图,案上摆着几卷竹简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。嬴驷穿着一件玄色的龙纹常服,坐在案前,手中拿着那封联名奏疏,眉头微微皱起。
他今年刚满二十岁,登基不过数月,脸上还带着几分年轻人的青涩,可眼神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锐利。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的木纹,目光落在奏疏上“商鞅私吞粮草”“通敌叛国”等字眼上,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不信商鞅会反。
当年孝公在世时,商鞅在栎阳推行新法,徙木立信,废除井田,奖励耕战,让秦国从一个积贫积弱的小国,逐渐变得强盛起来。他亲眼见过栎阳百姓因为新法而安居乐业,见过秦军因为军功授爵而士气大振,这些都是商鞅的功劳,是任何人都无法抹杀的。
可他也无法否认,自己对商鞅,确实心存忌惮,甚至带着几分厌弃。
他永远忘不了,十三年前,他还是太子的时候,因为触犯新法,师傅公子虔被处以劓刑,另一位师傅公孙贾被处以黥刑。那一日,咸阳宫的哭声震天,公子虔被抬出来时,脸上血肉模糊,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。从那一刻起,他就对商鞅产生了深深的恐惧——这个人,为了推行新法,竟然连太子的师傅都敢动,连王室的颜面都不顾,实在是太过独断专行。
如今他登基为君,商鞅手握商於兵权,威望在朝野之上甚至隐隐超过了他这个新君。每次想到商鞅在朝堂上侃侃而谈,众臣俯首帖耳的模样,他心中就一阵烦躁。他需要商鞅的能力来稳固朝局,却又害怕商鞅的权势威胁到自己的统治。
“陛下,廷尉府的几位老大人还在宫外等候答复。”内侍总管轻声提醒道,打断了嬴驷的思绪。
嬴驷回过神来,将奏疏放在案上,语气平淡无波:“这奏疏,朕知道了。告诉他们,此事不必声张,免得引起朝野动荡。”
内侍总管愣了一下,有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