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醉那一句幽幽的问话,像一根淬了毒的针,刺破了后院短暂的宁静。
空气,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。
数十名黑龙卫的目光,齐刷刷地聚焦在秦泽身上,冰冷,锐利,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。
他们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,最忠诚的犬,只听从命令,不懂得何为人情。
面对这几乎能将人凌迟的目光,秦泽的脸上,却看不到丝毫的慌乱。
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。
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,显得愈发幽暗,令人看不真切。
沈醉见他不答,嘴角的冷笑愈发浓郁。
他缓步上前,靴底踩在青石板上,发出“哒、哒”的轻响,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人心的鼓点上。
他的目光,如同最老练的猎鹰,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院中的每一个角落。
从假山到树丛,从墙角到屋檐。
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,都没有放过。
然而,一无所获。
这空旷的后院,除了他和秦泽,以及他带来的黑龙卫,再无活物。
可他分明听到了!
那道声音苍老而雄浑,中气十足,绝非寻常老者!
一个活生生的人,怎么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?
除非……
一个念头,毫无征兆地窜入沈醉的脑海,让他的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。
想到这里,沈醉看向秦泽的眼神,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。
“怎么?”
秦泽终于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很平静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,仿佛真的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。
“沈大人深夜率众,强闯我的院子,就是为了问我……在跟谁说话?”
他轻轻一笑,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玩味。
“沈大人会不会是听错了?”
“此地,月朗星稀,夜风萧瑟。”
“除了风声,便只有我一人在此罢了。”
“哪里,还有旁人?”
秦泽不答反问,将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去。
他的话,说得滴水不漏。
但落在沈醉的耳中,却不啻于一声惊雷。
听错了?
怎么可能!
他沈醉,八品修为,五感六识远超常人,于百步之外听声辨位不过是等闲!
方才那声音,清晰无比,绝非幻听!
可现在,人确实不见了。
唯一的解释……
沈醉的瞳孔,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!
能在他和数十名黑龙卫精锐的包围下,悄无声息地离开,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……
这等身手,放眼整个大武王朝,能做到的人也屈指可数!
每一个,都是跺一跺脚,便能让江湖震三震的通天人物!
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,沈醉的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!
若真是他,那自己今夜这番举动,与找死何异?!
冷汗,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。
先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焰,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股发自内心的惊惧。
他再次看向秦泽,眼神已经彻底变了。
这个看似毫无修为的年轻人,身边竟然有这等恐怖的存在庇护?!
难怪……难怪他敢在北疆如此行事!
难怪他面对自己,能如此有恃无恐!
原来,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!
无数念头在沈醉脑中闪过,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,最终,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咳咳……”
他干咳两声,掩饰住自己的失态。
“原来如此,看来……是沈某多虑了。”
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。
“本镇抚使也是担心秦大人的安危。”
他对着秦泽拱了拱手,语气瞬间变得谦恭起来。
“秦大人您刚刚收复陇西,平定叛乱,如今在朝野上下声望极高,乃是我大武的功臣!”
“我也是担心有宵小之辈,会对大人不利,这才冒昧打扰。”
“既然秦大人说没有,那想必是沈某人老耳昏,确实是听错了。”
这番话,说得冠冕堂皇,既解释了自己闯入的动机,又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。
见沈醉服软,秦泽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他知道,对方这是被叶老神鬼莫测的手段给镇住了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秦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,也顺着台阶走了下来。
“那秦某,便多谢沈大人关心了!”
“秦大人见外了!职责所在,职责所在!”
沈醉连忙摆手,额角的冷汗还未干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