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，在沉闷的空气中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距离秦泽下令，已过去了近半个时辰。
大厅之内，灯火通明，将四道身影拉得长长的，映照在冰冷的地砖上。
四人，四种神态。
白冠，金城军统帅，秦泽的左膀右臂。
他身披银甲，腰悬长剑，端坐于椅上，双目微闭，神情沉静如渊，仿佛一尊磐石，任凭风吹浪打，我自岿然不动。
章寒，天水郡统领，如今的戴罪之将。
他面容刚毅，此刻却眉头紧锁，双手紧紧攥着膝上的甲胄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他的眼神，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，焦躁，却又带着一丝期盼。
陈望升，安定郡副统领。
相比韩章寒的内敛，他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，屁股在椅子上挪动了好几次。
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大厅门口，那急不可耐的模样，恨不得自己冲出去把秦泽给抓进来。
最后一人，韩金。
这位神机营的首席大师，画风与三位将军格格不入。
他没穿甲胄，一身沾染着油污和铁屑的匠人短打，身材消瘦，脸上还带着几道黑色的印记，像是刚从哪个工坊的炉子底下钻出来。
他正一脸心疼地擦拭着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，嘴里还念念有词，似乎在惋惜某个零件的打磨进度被耽搁了。
寂静，最终还是被最没有耐心的那个人打破了。
“咳……”
陈望升清了清嗓子，身体微微前倾，目光投向了稳如泰山的白冠。
“白将军，你可知秦大人为何突然下令，召集我等深夜议事？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却透着一股子按捺不住的急切。
“而且……还特意将韩大师也一并请来。”
在他看来，白冠是秦泽最早的心腹，是真正的“自己人”，这等军机大事，秦泽就算不对别人说，也断然没有瞒着白冠的道理。
然而，出乎他意料的是，白冠缓缓睁开了眼。
那双眸子，古井无波。
“我与陈将军一样，也是刚刚收到大人的军令。”
“大人行事，自有其深意，我等只需静候便是。”
白冠的回答滴水不漏，语气平淡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陈望升碰了个软钉子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。
他知道，白冠这话，既是回答，也是一种隐晦的敲打。
别瞎猜，等！
可他陈望升，现在最缺的就是耐心！
自打被秦泽救了以后，他和章寒就一直顶着败军之将的帽子，虽说秦泽并未因此另眼相看，可军中那些将士的眼神，却像一根根刺，扎得他浑身难受！
他做梦都想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！
用敌人的鲜血，洗刷自己的耻辱，证明自己的价值！
眼看从白冠这里问不出什么，陈望升眼珠一转，将目光投向了四人中身份最独特的韩金。
武将的路子走不通，那就试试文官……哦不，匠人的路子！
“韩大师！”
陈望升换上了一副热络的笑脸，凑了过去。
“您老人家神通广大，消息灵通，可知道秦大人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？”
正心疼自己宝贝零件的韩金闻言，抬起了头，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。
“陈将军，你可别抬举我这糟老头子了。”
“我就是个打铁的，哪儿来的什么神通？”
“秦大人的命令下来时，我正盯着人浇筑最后一门神武大炮的炮管呢！”
“那可是关键时刻，火候、温度、时间，差一丝一毫，一整根炮管就全废了！”
韩金越说越来气，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陈望升脸上了。
“你们知道为了赶工，我老头子多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吗？”
“要不是传令兵拿着大人的手令，我非得把他连人带马，一起扔进熔炉里回回火！”
陈望升被怼得哑口无言，只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，退回了自己的座位。
得。
这位爷的心思，全在他的那些“神武大炮”上，更指望不上了。
一直沉默不语的章寒，此时却忽然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沙哑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能让大人同时召集我们四人……”
“金城军主帅，陇西降将，神机营主官……”
“这阵仗，可不是为了对付几个小毛贼。”
他的目光，缓缓扫过墙上悬挂的那副巨大的陇西郡舆图，最终，死死地定格在了舆图中央，那个被朱砂笔重重圈出的城池之上！
陇西城！
此言一出，原本还有些浮躁的陈望升，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他的呼吸，也随之变得粗重！
是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