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身走向一旁的紫檀桌案,端来一只温热的越窑青瓷盏,复又坐回床边,将茶盏递到他手边。
“醒酒汤,孙神医的方子,饮了会舒服些。”
李承乾支起身体,病还没好,又熬夜喝酒,整个人确实难受得不行。
一口醒酒汤灌下去,其口感微有些粘稠,味更是又酸、又辛,还带一股咸香。
这让他胃中顿时一阵翻江倒海。
“呕……”
苏宁玉手头飞快,急忙抽出痰盂接住。
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吐后,李承乾终于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。
“呼……”长出一口气,胃中也感觉丝丝饥饿感。
起身下榻,见外间案上已备好几样清粥小菜,便走过去用了少许。
米粥温热熨帖,小菜清淡适口,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宿醉后的脾胃。
吃完后,整个人恢复了一些元气,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。
转头看向身旁苏宁玉,这对患难夫妻,一时有些相对无言。
李承乾明白,这层窗户纸不点破,恐怕二人永远回不到从前。
轻轻叹了口气,神色有些怅然:“宁玉,朕会以国公之礼安葬苏琛的。”
苏宁玉本一脸恬静,见他突然提起这件敏感话题,眉头微蹙,眼中带着丝丝凄苦。
“那臣妾……臣妾就多谢陛下了。”
“宁玉……”他缓缓起身,走到窗前,呼吸一口新鲜空气,“你明白的,厥儿和像儿的身世如果泄露,被有心之人知道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苏宁玉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,眼中凄苦之色更浓。
“臣妾知道……也明白,要怪只怪我哥他不知进退吧。”
李承乾回身,将妻子一把揽入怀中。
苏宁玉轻轻叹了口气,随后依在他胸前。
夫妻二人都明白,走到这一步一切都要更加小心,有时候心情也只能是摒弃亲情了。
“好了。”片刻后,松开双臂,声音低沉却清晰,“若你认为岳丈能够领会朕意,且并无二心,便让他再举荐一位苏氏子弟,朕自会予以重用。”
“嗯,臣妾会的。”
于情,李承乾对妻子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。
于利,二人早已血脉相连,休戚与共。
故而此言既出,他深信不疑,亦对苏宁玉的审慎与能力极为放心。
他缓步回到案前,抬手示意对面的座位:“坐吧。”
二人相视而坐,李承乾喝了口温水。
“宁玉,朕不瞒你,等时机合适便会迁都,以两京制治理大唐,到时长安局势你一定帮朕看紧。”
苏宁玉自然震惊无比,毕竟迁都河北道无疑深入虎穴。
但她也明白,自己夫君决定的事,绝不会反悔。
“臣妾明白,但臣妾无兵无权,如真遇大事能做的恐怕有限。”
李承乾点了点头,这点他自然想到。
“这也是今日告诉你这事的原因,如今麾下诸将你也都有所了解,可以让你任选一位留下。”
苏宁玉露出思索之色,眉头微挑,良久才轻声道:“臣妾想要薛将军,但他是天生勇猛将才,恐怕……”
这点和他想到一起去了,薛仁贵不够杀伐果断,其实并不适合去河北道。
更重要的是,足够忠心,而且心智坚毅不会轻易被外言影响。
“无妨,不瞒宁玉,朕也有意留下仁贵。”说着缓了一下声,才继续道,“如果,真的遇到解决不了的事,可找太上皇。”
“嗯,臣妾明白。”说着他缓缓起身,眼中露出一抹酸意,“唉,您陪了臣妾一夜,新人该不高兴了。”
这新人自然是指王琰和卢家姐妹了,李承乾不由老脸一红。
“儿女情长,非朕……”
话没说完就被打断。
“好了,臣妾也不会吃醋,而且王琰现在身怀六甲也没个名分,娘家又尽数身死,陛下真该多关心她。”
“朕知道了。”他颔首,语气温和,“她的名分,待朕离开之前会想办法,以后后宫诸事,还需你多费心看顾。”
说完起身,苏宁玉亦随之站起去取来衣物。
收拾好后,李承乾深深看了自己唯一妻子一眼,千言万语皆在这一瞥之中。
穿过宫廊,清晨的微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悠长。
踏入王琰所居的偏殿时,里头静悄悄的,只闻得淡淡安神香的气息,与昨日宴席的喧嚣恍如隔世。
宫人见他到来,慌忙欲要通传,却被他抬手止住。
他放轻脚步走入内室,只见王琰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。
原本莹白似玉的鹅蛋脸又圆润了一些,体态丰盈不少,却丝毫不显臃肿,反添了几分珠圆玉润的雍容。
昔日那种如牡丹盛放般的华贵气质里,悄然融入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