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息称,那宁国府的当家人贾珍,果然还是和原着中一样,在宫内掌宫内相戴权亲自上门吊唁时,抓住机会,花费了一千二百两银子,从这位大太监手中,为儿子贾蓉补了一个五品龙禁尉的虚缺。
龙禁尉——名义上是皇宫中的带刀侍卫,虽说只是五品武职,但因有近距离面圣的机会,在京中勋贵子弟眼中,确实算是个体面又轻省的“美差”。
更何况,谁都知道皇城各门自有精锐的禁卫军层层把守,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,能进入皇城核心区域的,九成九都是身家清白、记录在册的官员勋贵,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需要龙禁尉“拔刀护驾”的险情。他们的存在,更多是仪仗性质的装点,用以彰显帝王威仪。
由于秦可卿之死是原着中较早出现的大场面,林淡对相关情节的印象还颇为深刻。他记得书中写道,那戴权似乎是让小厮回去问了“户部堂官”才敲定了价钱。未穿书之前,林淡也和大多数读者一样,想当然地认为这“户部堂官”必然是指户部尚书。
可如今,他与陈敬庭师徒多年,深知那位倔强古板、爱财却只取“俸禄”、将户部银钱看得比自家库银还紧的老头,是绝对、绝对不会做出这等私下卖官鬻爵、败坏朝廷纲纪之事的!
步入朝堂,尤其是坐上商部左侍郎的位置后,林淡才真切体会到,不知是本朝特色还是古代官僚体系的通病,六部之中,左右侍郎的实际权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。
先不说忠顺王爷那种几乎甩手不管的尚书,就算是他师父陈敬庭那般兢兢业业、事事亲力亲为的尚书,许多具体事务、文书往来、官员考核推荐、乃至一些款项的初步审批,左右侍郎都拥有相当大的自主裁决权。
许多事情,根本无需、也不会事事都报到尚书那里。
因此,林淡几乎可以肯定,这卖官鬻爵的勾当,大概率是户部左右两位侍郎中的某一位,甚至是两人默契地联手,利用职权与戴权这等内侍省实权太监私下进行的交易。
他师父陈尚书,极有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,或者只是隐约察觉到一些不对劲,却被下属以各种“惯例”、“人情”、“特殊情况”等理由搪塞了过去。
作为陈尚书一手提拔、倾囊相授的好徒弟,林淡觉得,于公于私,自己都很有必要在合适的时机,去“提(看)醒(笑话)”一下那位有时候过于固执、以至于容易被下属唬弄的老头了。
不过,笑话师父的事情可以稍放一放。
眼下更迫切的难题是:如何才能将宦官勾结外官卖官敛财这件事,巧妙地捅到明面上?或者至少,能试探出皇上对这套潜规则,究竟知不知情?又知情到什么程度?
这件事牵涉太广,他手中并无实据,贸然上书极易打草惊蛇,甚至引火烧身。林淡为此踌躇了近两个月,才找到苏州制造这个切入点。
在通过各种渠道确认,皇上已经让执金卫那边已经开始暗中调查宦官异常动向之后,林淡觉得时机或许成熟了。
这一日,他特意提上一坛陈年竹叶青,脸上挂着轻松又略带几分“苦恼”的表情,骑马溜溜达达地往陈府走去。
嗯,是时候去找他那位敬爱的师父,谈谈心、顺便请教请教工作上的“困惑”了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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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府书房,灯火温馨。
陈敬庭见到爱徒林淡提着一坛好酒前来,说是得空想来陪师父小酌两杯,着实有些惊奇。
自打林淡调任商部,那个新衙门千头万绪,他深知这徒弟忙得脚不沾地,今日居然能有这份闲情逸致?
老头心里虽有些嘀咕,但爱徒能来,他自然是高兴的,立刻让厨房备了几样清爽可口的小菜,师徒二人便在书房里边喝边聊起来。
起初,说的多是商部筹备的琐事、朝中的趣闻,气氛轻松融洽。
谁知,几杯醇厚的竹叶青下肚,陈敬庭还只是微醺,他这爱徒竟面泛红潮,眼神开始迷离,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起来。
陈敬庭正想笑他几句,却冷不丁听到林淡带着浓重醉意,含混不清地嘟囔:“师、师父……您老人家可知……可知户部……有人、有人胆大包天……竟背着您……和宫里……勾结……私下里……卖、卖官鬻爵……嗝……简直岂有此理!”
“什么?!”陈敬庭手中的酒杯猛地一顿,酒液都洒了出来。
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浑身的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!他猛地凑近,压低声音急问:“淡哥儿!你此话当真?快仔细说说!是谁?如何勾结?卖的是什么官?!”
然而,林淡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清醒,嘴里又含糊地咕哝了几个听不清的音节,脑袋一歪,竟直接伏在案上,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——彻底醉倒睡过去了!
“淡哥儿?淡哥儿?!”陈敬庭连推了他好几下,回应他的只有沉稳的鼾声。
“……”
陈敬庭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爱徒,一口气堵在胸口,上不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