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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五十二章 职工百态上(1/2)

    常建中今年二十三岁,是红卫棉纺厂里一名普通的职工。

    他的工作,就是将压得硬邦邦的棉花包打开、扯散,清除掉里面的杂质,然后看着机器把这些原棉梳理成柔软顺滑的棉条。

    这活儿技术含量不高,却极耗耐心,枯燥得紧。

    车间里永远是棉絮到处乱飞,哪怕戴着厚厚的口罩,细小的纤维也无孔不入,一天八小时下来,不仅憋得慌,脸上还总是闷出痘来,落下些疤疤癞癞的印子。

    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,这种机械重复看不到尽头的生活,实在是一种煎熬。

    常建中不止一次动过念头,想换个活法,哪怕去工地搬砖,似乎也比在这棉絮堆里“吃灰”强。

    可这念头,他也只敢在心里转转。

    身上这件工装,是父母当年求人托关系,又花了不少积蓄才为他争取来的“铁饭碗”。

    在周围人眼里,这是份稳定体面的好工作,他若真辞了,怕是先要挨父母一顿狠揍。

    于是,他只能一日复一日地熬着。

    每天上班的心情,都沉重得像去上坟。

    机器轰鸣声一起,心就先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倒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偷懒耍滑,交代给他的任务,总能按量完成,只是眼里没了光,纯粹是应付差事,谈不上半点积极性。

    往前推个一两年,情况还没这么糟。

    虽说工作不顺心,但厂子效益好,工资奖金发得足。

    他父母都有收入,自己又没成家,没什么负担,赚的钱自个儿花,日子倒也宽裕。

    手里有了闲钱,偶尔下班还能和工友去喝点小酒,心里的那点怨气便被暂时的富足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可好景不长。

   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厂里的风气似乎变了,机器停转的时候越来越多,进出的原料车也越来越少。

    很快,工资就开始发放不及时,从晚发几天,到拖上一月,再到后来,竟然整整欠了三个月!

    那个姓郭的厂长,每次被工人围住,总是苦着脸说“快了快了”“再克服克服”“上面马上拨款了”,可结果呢?

    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,希望一次比一次渺茫。

    这几个月,常建中心里的火气越积越盛,对未来的茫然也一天深过一天。

    偏偏家里还在张罗着给他相亲,介绍人一听他是红卫棉纺厂的正经职工,女方家里大都表示满意。

    可常建中自己却提不起劲来,尤其当对方明确表示是看中他工作稳定时,他更是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气闷。

    他心底隐约有个声音在告诉他,这身工装带来的体面维持不了多久了。

    就在这种焦灼不安中,最坏的消息终于像炸雷一样传来了!

    厂子要倒闭了!拖欠的工资,可能也要打水漂!

    常建中一听,积压了数月的怒火“噌”地顶到了脑门。

    他跟着愤怒的工友们,一股脑地冲向了厂长办公室,非要讨个说法不可。

    往常,郭厂长虽然也是拖延,但总还会说些安抚的话,画个遥不可及的饼。

    可这一次,郭厂长像是彻底换了个人,面对群情激愤的工人,他脸上再无往日的焦急与无奈,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。

    他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,承认传言都是真的。

    看着身边工友们瞬间崩溃,哭天抢地,咒骂命运不公,常建中却意外地发现,自己心里竟没有多少悲伤。

    一股带着些许负罪感的解脱感,悄悄冒了上来。

    郭厂长后来说了什么,他似乎没太听清,只模糊听到“结算拖欠工资”“申请转岗”几个字眼。

    人群在哭泣和喧哗中逐渐散去,常建中却独自留在变得冷清的走廊里,背靠着冰凉的墙壁,慢慢蹲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摘下那顶沾满棉絮的帽子,用力抹了把脸。

    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。

    有对未来的恐惧,有对厂子、对郭厂长的怨恨,但更多的,却是一种枷锁即将被打开的茫然与悸动。

    也许,这破败的棉纺厂倒了,对他而言,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儿,他终于有机会换个活法了。

    然而,棉纺厂的职工中,有像常建中这种不适合的,也有对工作兢兢业业的。

    吕雅丽是红卫棉纺厂的穿筘工,做的是织布流程里最细致,最要紧的活计。

    她的工作,是将经轴上成千上万根细如发丝的经纱,凭借一双巧手和全副精神,一根不错、次序井然地依次穿过停经片、综丝和钢筘那密麻麻的缝隙。

    这道工序是织布的前提,容不得半分差错,一根纱穿错,整匹布就可能成了次品。

    全厂都知道,吕雅丽有双远近闻名的巧手,动作又快又准,因为她技术过硬,还曾作为生产能手登上过《人民日报》,是厂里年年表彰的先进人物。这份荣誉,曾是她心底的骄傲。

    作为家里的长姐,她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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