吧台上的空朗姆酒瓶早堆到了半人高,瓶身的标签被酒液泡得发皱,有的还滚落在脚边,被士兵们踩着发出细碎的咯吱声。
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沿往下淌,在台布上晕开一片又一片深色印记,原本冰得硌手的杯底,此刻也只剩一点残留的凉意。
没人记得换过几轮冰块,只知道手里的杯子空了就往吧台伸。
琼斯总能及时拎起新的酒瓶,银线般的酒液依旧精准,只是他指尖划过杯口的动作,比先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停顿。
靠墙角的两个士兵不知何时抱在了一起。
穿灰马甲的那个攥着同伴的胳膊,酒气混着鼻息喷在对方肩上,话都说不连贯,却偏要凑在耳边絮絮叨叨:
【我跟你说……我家丫头去年才长到我腰……我要是回不去……】
话没说完,喉咙里滚过一声闷响,另一个拍着他的背,自己的眼眶却红了,嘴里含糊地应着【肯定能回去】,声音却飘得没根。
有个士兵扶着墙往厕所挪,脚步虚得像踩在棉花上,每走两步就弯下腰,胃里的翻腾声隔着衣服都能听见。
刚摸到厕所门,他猛地捂住嘴,下一秒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,震得走廊里的灯泡都晃了晃。
等他扶着门框出来时,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痕迹,眼神涣散地盯着地面,没走两步就瘫在旁边的椅子上,脑袋一歪,竟靠着椅背打起了鼾。
突然,一阵跑调的歌声炸响在酒馆中央。
那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年轻士兵,不知何时站在了椅子上,手里举着个空酒瓶,瓶底还沾着几滴酒液,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。
【拆了高墙哟……见暖阳……】
他扯着嗓子唱,调子歪得没边,却有几个士兵立刻跟着应和,有的拍着桌子打节拍,有的举着酒瓶往空中挥,酒液洒在地上,混着花生壳黏成一片。
那正是最近在民间小巷里传得越来越响的【破壁之歌】,那正是破壁者的宣传歌曲,可此刻,士兵们却借着酒劲,竟唱得越来越大声,连瘫在椅子上的人都迷迷糊糊地跟着哼。
士兵们都忍不住称赞:
【还挺朗朗上口的。】
琼斯靠在调酒台后,指尖轻轻摩挲着一个空酒杯的杯沿。
他没再调酒,只是垂着眼,耳朵却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丝动静——从墙角的呜咽到厕所的呕吐声,再到那首跑调却滚烫的歌。
他在等待一个时机。
这时,几个士兵互相搂着肩,胳膊架在同伴脖子上,脚步打晃着撞向吧台。
有人没站稳,后背【咚】地撞上酒架,上面仅剩的两个空瓶哗啦啦滚下来,碎在脚边也没人在意。
其中一个揉着发沉的脑袋,手指戳了戳空杯底,含混地嘟囔:
【老板,你这酒……咋这么容易上头啊?喝着没觉出啥,头都快沉成铅球了。】
琼斯嘴角勾了勾,声音依旧温和得像裹了层酒气,指尖轻轻敲了敲调酒台边缘:
【这是店里的独家秘方,慢饮才显味道,长官们喝得急了些。】
话还没落地,旁边一个士兵举着空杯,在台面上【哐哐】乱敲,酒渍顺着杯壁往下滴,溅在他满是褶皱的裤腿上。
他眼睛半眯着,语气裹着酒后的不耐烦:
【秘方啥的不管!再来一杯!满上!】
琼斯往身后的酒架扫了一眼。
上面早空得只剩几个歪歪扭扭的空瓶,标签掉了一半。
他微微欠了欠身:
【长官,柜台里的酒已经空了。您要是还想喝,我得去后院的酒窖取。】
【空了?】
好几个人同时打了个酒嗝,酒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。
最前头那个士兵踹了踹脚边的空酒瓶,声音粗了些:
【空了就去拿啊!杵这儿干啥?磨磨蹭蹭的!】
【好的,长官稍等。】
琼斯应得干脆,弯腰从调酒台下拖出一个编得紧实的木篮,篮沿缠着圈泛白的旧麻绳,提手处被磨得发亮。
他握着拐杖的手稳得很,没像士兵们那样晃,每一步都踩得扎实,慢慢往酒吧外走。
风从半开的门里灌进来,掀起他的衣角,酒吧后门拐个弯就是椰风酒馆的酿造地窖。
地窖门嵌在矮土坡里,深色木门上钉着块褪色的【酒】字木牌,边角都被雨水泡得卷了边。
琼斯扶着地窖壁往下走时,还故意趔趄了两下,拐杖【笃】地戳在石阶上,像是连站稳都费劲。
可脚一沾地窖地面,他瞬间直了腰背,步伐稳得像踩在平地上,方才的狼狈全没了踪影。
地窖里满是橡木桶的沉木味,一排排大木桶侧躺着摞到顶,桶身箍着生锈的铁圈,有的还渗着细密的酒珠。
空间比地面酒馆宽出两倍,仅墙角挂着两盏煤油灯,昏黄的光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