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呵…呵呵呵……”
低笑声倏地迸出喉间,泪坠如碎珠,砸在冰凉的词笺上,洇开一小片濡湿的墨晕。意欢素手微颤,拈起那页薄宣,举向窗外一轮孤月。清辉透纸,墨迹如生,恍惚间,仿佛隔世流光倒转——魏嬿婉,那曾与她击节高歌、纵论古今,胸中激荡家国山河、快意恩仇的身影,竟盈盈坐于对面。眸光流转处,尽是未酬的壮志、难销的块垒,与这深宫重垣也锁不住的干云豪情!彼时,她们曾指点江山,道尽世间多少风云激荡、波澜壮阔!
“嗤——”意欢猝然移近案头摇曳的烛焰!
火舌如噬,倏然舔上壮怀激烈四字!霎时间,青焰毒蛇般窜腾,疯狂吞噬去颜筋柳骨的铮铮铁骨,蚕食尽澄心堂纸的冰清玉洁。跳荡的火光映着她苍白的面容,金线密织的华美裙裾上,一朵诡丽的红莲,正随火势骤然怒绽!
浓烟翻涌,挟着纸帛丝絮焦糊的刺息,瞬间窒塞内室。混沌之中,她广袖如垂天之云,陡然振开!其势决绝,凛冽近乎悲歌。
恰似归云阁檐下久囚的雨燕,终挣断金丝樊笼。旋身之际,灼焰已攀鬓角衣袂,化作片片飞旋的火羽,在浓烟中烈烈狂舞,凄艳绝伦。
盘旋未及三匝,那曾如玉山挺秀的清贵之躯,已挟焚尽八荒之志,轰然倾入熊熊烈焰。焦尾琴末一丝残弦于火中断裂,余音刺破浓烟,袅袅不绝。火舌肆虐后,唯余半片残笺,边缘焦枯蜷曲,其上潇潇雨歇,在灰烬中簌簌颤动。
铁树囚春久。
锈根深、盘龙噬志,蚀心成臼。
曾许长风吹云裂,空对宫檐铜兽。
珠泪冷、凝冰铸纽。
血饲牡丹开艳骨,更啼痕暗结黄金扣。
缚此身,饲星斗。
忽惊廿载形骸锈!
裂朱绡、腹中孽火,喉间焚咒。
撕破锦帷千钧夜,迸作炎流奔走。
焚玉砌、熔香销兽!
熔金骨作冲天翅,撞琉璃穹顶无回首。
衔半阙,残阳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