庞大的靖乱军营盘,开始在一片白茫茫中悄然运转。
一队队士兵在军官低沉急促的命令下,沉默地收拾着能带走的物资,留下空荡的营帐和刻意制造的混乱痕迹,以营为单位,依次悄无声息地没入侧后方的风雪幕布之中,向着株枫林方向艰难跋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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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在深雪中故意留下纷乱踩踏的足迹,丢弃些破烂的营帐碎布、断裂的兵器、甚至几袋真正受潮霉变的粮食,将“粮尽兵疲,仓惶溃退”的戏码做足十成。
而赵甲,则成了这出空城计的主角。
他率领八千死士,留守在迅速变得空旷的营盘里。
他们点燃更多的湿柴,制造出遮天蔽日的浓密炊烟;
他们将旗帜插得更加密集,派出的巡逻队踩着厚厚的积雪,来回穿梭,故意放大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;
他们将士兵分散到各个营区,大声呼喝,模拟着往日操练的动静。
风雪和距离,是他们最好的盟友,将这场大戏的细节模糊,只将一个“大军仍在”的虚假印象,顽强地投射向远方的舒城。
画面切至舒城,将军府。
地龙烧得滚热,与帐外的冰天雪地恍若两个世界。
蓝延煜身披锦袍,坐在炭火盆旁,手中虽拿着一卷兵书,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,反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。
太安静了。
连续两日大雪,靖乱军毫无动静,这反常的死寂,比他面对任何猛烈进攻时更让他感到不安。
武阳绝非坐以待毙之人,粮草将尽,期限迫近,他究竟在酝酿什么?
“报——!”
一名斥候大统领带着满身冰棱和寒气,几乎是踉跄着冲入温暖的书房,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微微颤抖。
“将军!靖…靖乱军有异动!”
蓝延煜猛地抬头,眼中精光骤射。
“讲!”
“我军斥候冒死抵近观察!发现靖乱军大营侧后方,有大规模兵马移动迹象!雪地上足迹纷乱不堪,蔓延向西北方向!还…还丢弃了不少破损辎重和杂物!看情形…像是…像是在溃退!”
那位大统领急促地汇报,脸上混合着兴奋和难以置信。
“溃退?”
蓝延煜瞳孔微微一缩,霍然起身!
但他天性中的多疑立刻压过了最初的惊诧。
武阳诈败诱敌的前科历历在目。
“你看真切了?规模多大?动向如何?是否是疑兵之计?”
他连声追问,语气冰寒刺骨。
大统领肯定地点头。
“千真万确!将军!风雪虽狂,但我手下儿郎皆是精锐,拼死靠到极近处观察!绝非小股调动,至少是数万人的规模!足迹仓惶散乱,绝非有序撤退,丢弃之物也非精心布置,确似粮尽兵溃之象!”
蓝延煜负手,在铺着厚厚地毯的书房内快速踱步,炭火盆的光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。
巨大的诱惑和根深蒂固的谨慎在他脑中激烈交锋。
“再探!”
他猛地停步,声音斩钉截铁,
“派三批斥候,分不同路线,不同时段,给本将军死死盯住!我要知道靖乱军是真溃还是假溃,主力撤往何处,营中确留多少兵马!有任何蛛丝马迹,立刻回报!不得有误!”
“遵命!”
大统领领命,匆匆消失在风雪中。
两个时辰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。
窗外的风雪似乎稍稍减弱,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灌了铅。
终于,三批斥候带回了几乎一致的情报!
“报将军!东路确认,靖乱军大队人马沿西北方向(株枫林)溃退,足迹绵延数里,绝非虚假!”
“报将军!南路观察到其大营内帐幕空置近半,虽炊烟未减,但人声鼎沸之象不再,活动人影锐减!”
“报将军!北路弟兄冒死潜至其营栅外,窥得多处营区空寂无人,仅中军及前营区域仍有密集驻军,估算…留守兵力应不足一万!”
所有线索,都清晰无误地指向那个最诱人的结论——靖乱军主力真的溃逃了!
只留下万余人断后!
“哈哈!哈哈哈!天助大魏!”
书房内,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蓝延煜,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!
心中那块巨石轰然落地,巨大的喜悦和胜利在望的兴奋冲垮了最后的疑虑!
武阳,你终究还是败了!
败给了粮草,败给了天气,败给了我蓝延煜!
“将军!战机稍纵即逝!”
副将激动得满脸通红,抱拳请命,
“靖乱军饥寒交迫,士无斗志,狼狈溃逃!请给末将五千铁骑,不!三千足矣!末将即刻出城,必能将那万余断后之兵碾碎,继而追杀其溃散主力,砍下武阳的首级献于帐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