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领导,您尽管问!只要我们晓得的,肯定原原本本都讲给您听!”一位看起来比较健谈的老年男社员,再次弓着身子,代表大家表态。
董彪对旁边一位年轻的民警吩咐道:“小杨,你负责做记录,务必详细、准确。”
“是!局长!”小杨一个立正,然后迅速拿出记录本和钢笔,走到八仙桌旁坐下,做好了准备。
等小杨准备好后,董彪从最左边那位看起来有些紧张的老妇人开始问话:“老人家,您贵姓啊?”
这位被称作“桂枝”的女社员,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穿着笔挺制服的大领导,心里十分紧张,看着董彪,嘴唇嗫嚅了几下,硬是没能说出话来。旁边那位刚才答话的男社员见状,赶紧小声提醒她:“桂枝,领导问你话呢,你叫啥名儿?”
“哦……哦!我叫王桂芝,今年六十五了,他们都叫我桂枝。”王桂芝像是被点醒了,开口就连珠炮似的报出了一串信息。
“桂芝大姐,你别紧张,放松点,我们就是随便聊聊。”董彪和颜悦色地安抚道,“你和谷正文家是什么关系呢?”
“谷正文……他是我一个远房的表舅。”王桂芝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,说话也顺畅多了。
“那你以前经常去谷家吗?”董彪继续引导。
“因为我们两家算是亲戚,在解放前,每次谷家里有红白喜事,或者农忙需要人手的时候,都会叫我男人和我去他们家帮忙。逢年过节的,我们也会去走动走动。”王桂芝指着刚才提醒她的那个男社员说道,表明那是她的丈夫。
“这么说,你对谷家的情况应该比较熟悉,对吗?”
王桂芝肯定地回答:“熟!他们家有什么事,我差不多都知道些。”
“好。”董彪点点头,然后指着摆在八仙桌上那尊最为显眼的鎏金佛像问道,“那你见过这尊菩萨吗?”
王桂芝顺着董彪指的方向看去,目光落在佛像上,几乎没有犹豫就答道:“见过!这就是以前贡在谷家堂屋神坛正中间的那尊菩萨!我在谷家帮忙做事的时候,堂屋里别的地方我都能打扫、擦拭,唯独这个菩萨,东家(指谷家)有规定,不许我们女人碰,说只有家里的男人才能动菩萨。所以我记得很清楚!”
“你确定你见过的,就是眼前这一尊?”董彪为了确保证词的严谨,再次确认。
“我肯定!样子、大小、还有这金光闪闪的,一模一样!绝对不会错!”王桂芝的语气非常坚定。
“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它,大概是什么时候?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?”董彪追问关键的时间点。
这时,王桂芝停了下来,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,才不太确定地说:“我记得……好像是1952年,那时候快要搞土改了,是春耕那会儿。我们两口子又去谷家帮忙犁田耙地。对,就是那个时候,我还看到菩萨好好地在神坛上供着。那应该是最后一次看到了。”
“那这尊菩萨后来怎么样了,你知道吗?或者说,你听说过什么?”董彪引导她说出后续的事情。
“后来……后来我们这里差不多都知道了。”王桂芝的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一丝唏嘘,“春耕过后没多久,谷家老太太(指谷正文的妻子)在省城的娘家好像有什么大事,老太太带着家里其他的女眷和小辈回娘家去了。他们怕家里没人照看出事,就特意留下我表舅谷饶和他大儿子谷子龙两个人看家。其实……其实那时候谷饶已经被划成地主成分了,他怕连累在省城当官的舅舅,是故意留在家里,不想给舅舅添麻烦的……”
她顿了顿,语气变得更加沉重:“可谁能想到,就在他们留守的那天晚上,谷家就出了天大的事!谷饶和谷子龙爷俩,都被人……被人杀死在家里了!等发现的时候,人都凉了……这尊金菩萨,也跟着不见了踪影。后来……后来政府派人来查,查了很久,最后说是外来的飞贼流窜作案,把案子给悬起来了……这一悬,就是二十多年啊!” 王桂芝慢慢地回忆着,努力还原着那段尘封的、充满血腥和疑点的历史。
“好,老婶子,你提供的这些情况很重要。”董彪肯定了她的讲述,然后继续追问,“除了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之外,关于这件事,你还能想起什么特别的细节吗?比如,当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?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?”
王桂芝努力回想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:“那天晚上我们住得远,没听到什么特别的。就是第二天早上听说出事了,跑过去看,才知道……唉,造孽啊!”
她似乎想起了谷家后来的惨状,情绪激动起来,带着哭腔说:“这个事情出了以后,没过多久,谷家的地就全部分给本地人了。老太太从省城回来,听到这噩耗,伤心过度,没撑几天也过世了……刚才来的那个老妇人,就是谷饶的老婆,是我的表嫂啊!领导,我求求您,一定要帮她们家出头,查清事实,还他们一个公道啊!她们家这些年……过得真是太难了!呜呜……” 说着说着,王桂芝悲从中来,情绪失控,就要给董彪下跪磕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