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红卫刚放下听筒,罗迈已经抓起了电话:“麻烦接公社今天值班的领导。”
“我是杨文斌。你哪位?”公社主任的声音从那头传来,带着点没睡醒的含糊。
谁都知道,自打杨文斌听说自己要调去县里,公社的事他就懒得沾手了。往常节假日躲都躲不及,这阵却天天往值班室钻,让人摸不透心思。
“杨主任,您好您好,我是罗迈啊。”罗迈的声音透着客气。
“哦,罗主任。”杨文斌的语气突然热络起来,甚至带上了点笑意,“在基建一线蹲点辛苦啦,可得保重身体。”这过分的客气,反倒让罗迈心里犯了嘀咕。
“多谢杨主任关心。”罗迈没心思绕弯子,直截了当道,“今天上午,樟木大队的副大队长刘正茂被不明身份的人抓走了。想问问,这是公社安排的吗?”
“他被抓了?”杨文斌的声音透着真切的惊讶,“肯定不是公社安排的。至少我不知情。”他心里也犯起了嘀咕:谁会动刘正茂这号人物?
县里说不知道,公社也说不知道。罗迈皱紧了眉头,追问了一句:“公社这边确实没消息?”
“骗你干啥?真不知道。”杨文斌的语气斩钉截铁。
“那多谢杨主任了。”罗迈放下听筒,对着宋红卫摊开手,脸上的皱纹挤成了团:“这边也没头绪。”
宋红卫眉头锁得更紧了。不是县里,也不是公社,难不成是哪个部门私下动的手?他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圈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
他不知道的是,公社革委会主任杨文斌这几天正忙着打点去县里的关系,根本没心思理事。汪顺见他要走,索性连日常汇报都省了——杨文斌是真不知道,公社里早有人背着他动了手脚。
郭明雄在公社派出所转了一圈,也碰了一鼻子灰。他甚至特意去派出所那间昏暗的羁押室瞅了瞅,墙角堆着的稻草上积着层灰,空荡荡的,哪有刘正茂的影子?
另一边,肖长民、袁洪钢和刘建国出了大队办公室,踩着田埂上的软泥往回走。肖长民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:“正茂他妈那边,要不要透个信?”
袁洪钢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我看还是算了。他家正盖新房,这节骨眼上要是传开了,指不定闹出啥乱子。”
“可要是真有事,家里早知道早有个准备。”肖长民蹲下身,抓了把土在手里捻着,“正茂妈那性子,要是突然听说了,怕是扛不住。”两人争了几句,袁洪钢看着远处刘家新房顶上冒起的炊烟,最终叹了口气:“也是,让家里有个底总比措手不及强。”
到了序伢子家,三人愣是忍着没说。直到中午饭罢,帮忙盖房的人都扛着锄头往宅基地去了,肖长民才拉着老王和华潇春到屋檐下,黝黑的脸上透着凝重:“王叔,华婶,有件事……我得跟你们说。”
老王正吧嗒着旱烟,闻言抬了抬眼皮——肖长民向来少跟他单独搭话,今天这架势,怕是没好事。华潇春刚用围裙擦干净手上的面疙瘩,围裙上还沾着点点面粉:“小肖,啥事啊?”
“华婶,您先稳住。”肖长民喉结动了动,“上午,正茂被人抓走了。我们回来时,县里的宋局长和罗副主任都在想办法。”
“啥?”华潇春手里的围裙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,直挺挺地愣在那儿。刘正茂是她的命根子,这消息像晴天霹雳,劈得她半天没回过神。老王手里的烟锅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烟灰撒了一裤腿,他慌忙抓住肖长民的胳膊:“正茂犯了啥错?谁抓的?”
“我们也不知道。”肖长民摇摇头,声音沉得像灌了铅。
“哇——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!”华潇春的哭声突然炸开,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“家里刚有点盼头,儿子就被抓了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袁洪钢赶紧往院门口瞅了瞅,压低声音:“婶子,小声点!让人听见,对家里更不利。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,正茂到底为啥被抓。”
华潇春哭声顿时低了下去,变成压抑的呜咽,肩膀一抽一抽的:“我一个外乡来的妇道人家,在这儿谁也不认识,咋打听啊……”
老王蹲在地上,吧嗒着没火的烟锅,沉默了好一会儿。烟锅里的烟丝被他捻得粉碎,才缓缓开口:“刘家嫂子,依我看,正茂不是惹事的人,没干过犯法的事。你先别急,静下心想想,他最近都做了些啥?说不定能找出点线索。”他转向肖长民,“小肖,你去大队部问问,看有啥新消息没。”
“我这就去。”肖长民拔腿就要走。
“小肖,”华潇春突然叫住他,声音带着哭腔,“麻烦你给我女儿打个电话,让她找人帮帮忙……”
“刘家嫂子,”老王打断她,眼神沉得像潭水,“我建议,先别惊动姑娘单位。这也是在保护她。”
袁洪钢在一旁点头:“王叔说得对。现在知道的人越少,对正茂越有利。”
大队办公室里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