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樟木大队,田埂上的新绿已铺得连片,村口那棵老樟树的枝叶也舒展得愈发浓密。随着省市县各级媒体扛着相机、举着话筒一遍遍来采访,报纸上、广播里频繁出现"樟木大队"的名字,这个江南小村竟在省内渐渐有了名气。
省报记者韦湘是个急性子,为了把樟木大队的好故事讲透,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——她在编辑部泡了几晚改稿,又打了一摞电话联系相熟的同行,连邻市报社的老同事都被她拉来帮忙。没多久,各路记者便循着线索往樟木跑,大队部院子里常能看见背着相机包、攥着采访本的人,三三两两凑着聊素材,倒比往日热闹了不少。
来的记者多了,报道的角度也像田埂上的作物似的,各有各的长势。韦湘总爱站在老樟树下,跟大队干部聊政策、谈规划,她写的稿子总带着股"高举高打"的劲儿,字里行间都是樟木大队跟着政策走的大方向;有的记者则蹲在田埂边,拉着老农问春耕的苗情、副业的收成,笔下尽是泥土里的实在事;还有人专找大队的文艺宣传队,跟着姑娘们排练,把精神文明建设的新鲜事写得活灵活现。
最细致的要数高岭县广播站的同志,他们扛着笨重的录音设备,跑遍了大队的角角落落。社员们常看见他们追着"半边天突击队"的妇女们拍,那些挽着裤脚、扛着锄头的婶子们,在田埂上喊着号子干活的声响,都被录进了磁带;又跟着"夕阳突击队"的老人,看他们在晒谷场帮着翻粮食,听他们讲年轻时的故事;就连学校里的红小兵突击队,放学后拿着扫帚扫村道的模样,也成了广播里暖乎乎的新闻。
三月的风渐渐暖了,12号那天,古大仲带着报告团从省城回来,脸上带着笑意——他们在省城革委组织的干部交流会上讲了樟木的故事,反响格外好。没过两天,村口就来了第一批戴着手套、背着挎包的人,是兄弟单位的学习团。星城县、花炮县、乡宁县的干部,连省城郊区和高岭县其他公社的人都来了,一波波人站在村口张望,眼里满是好奇。
按说接待该是县宣传部的事,但樟木作为先进单位,总得有人陪着讲解。大队里的分工原是古大仲和冯婷负责这些,可他俩是报告团的主力,被省里抽去做巡回演讲了,一时半会儿回不来。大队长郭明雄是个闷葫芦,平日里守着副业队的竹编、木器坊,话都少得可怜,让他跟生人打交道,脸都能憋红。这么一来,接待的担子竟稳稳落在了刘正茂肩上。
连续几天,刘正茂脚上的布鞋都沾着泥——他得陪着来访者走田埂、看副业坊,从东头的水稻田讲到西头的养鸡场,嘴里不停地介绍,嗓子都有些发哑。更让他头疼的是招待宴席:那会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,桌上非得让客人"喝好",说白了就是灌醉了才显得客气。可刘正茂的酒量是出了名的浅,一杯米酒下肚就脸红心跳,再多喝一口,脑袋都发晕,哪禁得住这般"客气"?
好在大队有个外联部长刘子光,这人别的本事没有,酒量却像村口的老井似的,深不见底。每次宴席上,刘子光总抢着端酒杯,"客人随意,我干了"的话不离口,替刘正茂挡了不少酒。可即便如此,连续四天泡在接待里,刘正茂还是急得打转——春耕的事正紧,再这么下去,他哪还有功夫管田地里的活?
这天送走一批来访者,刘正茂看着刘子光正跟人吹嘘自己的酒量,心里忽然有了主意。他拉过刘子光,故意压低声音,装得神秘兮兮:"子光哥,刚古支书给我打电话了。"
刘子光一听"古支书",立马收了话头,直起身子:"支书说啥?"
"他说近来来参观的人会越来越多,大队决定,以后接待的事就专门交给你这个外联部长负责。"刘正茂说得煞有介事,眼神都没晃一下。
刘子光眼睛一亮,脸上瞬间笑开了花——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酒量,总觉得这本事没处施展,如今听说是古支书点他,只当是看重自己,胸脯拍得咚咚响:"茂哥你放心!只要大队不心疼酒,我保证让每拨客人都喝得舒坦,个个倒在酒桌上都认咱樟木待客实在!"
"酒不是问题。"刘正茂松了口气,连忙应下,"大队酒厂的米酒管够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