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样连绵不绝的雨幕里,远处的路口缓缓驶出一辆军车。车身是深绿色的,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哑光,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时,溅起两道弧形的水花,水花落地后又很快被后续的雨丝覆盖。军车的速度不快,引擎的轰鸣声被雨声削弱了几分,只余下低沉的震动,沿着湿漉漉的地面传向等候在前方的人群。
韩栋国站在雨里,身上的深色外套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,衣料紧贴着后背,勾勒出些许沉稳的轮廓。他微微蹙着眉,目光落在逐渐靠近的军车上,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,砸在脸颊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,但他似乎并未在意,只是静静注视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军车。
军车最终停在了韩栋国面前,车头正对着他,距离不过两三米远。车身上的军徽在雨雾中隐约可见,车窗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,模糊了车内的景象。雨还在下,落在车顶发出密集的“嗒嗒”声,像是在为接下来的变故敲打着前奏。
就在军车的车门缓缓向外推开的瞬间——那车门开启的速度很慢,金属合页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,车门与车身之间的缝隙逐渐扩大,能看到车内深色的座椅一角——一声枪响毫无预兆地突兀冒了出来。
那枪声尖锐而急促,瞬间刺破了雨幕的笼罩,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,甚至盖过了雨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。子弹带着凌厉的破空声,穿过细密的雨丝,精准地朝着韩栋国的方向袭来。
韩栋国只觉得右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,那痛感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同时扎进皮肉,又迅速蔓延开来,带着灼热的温度。他下意识地闷哼一声,身体微微向左侧倾斜,右手立刻捂向受伤的肩部。指尖触及衣料时,能感觉到潮湿的布料下已经渗出了温热的液体,那液体很快与雨水混合在一起,顺着指缝往下淌,在手腕处汇成细小的水流,滴落在脚下的水洼里,晕开一小片淡红色的涟漪。
周围的应急小队人员反应极快,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时,他们便迅速朝着韩栋国的方向靠拢。这些队员都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,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帽子和衣领,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动作。他们训练有素地将韩栋国紧紧护在了身后,形成一道紧密的人墙,每个人的左手都稳稳地按在腰间的枪套上,右手则迅速掏出手枪,枪口齐齐指着军车上刚刚打开的车门,以及从车门后缓缓走下来的司机。
驾驶军车的司机动作缓慢地走下车,他穿着一身与军车颜色相近的深绿色制服,制服的袖口和裤脚都沾了些雨水和泥点,显然是一路从车内踩着积水过来的。他的脚步很稳,没有丝毫慌乱,走到车旁后便停下了脚步,目光越过应急小队队员的枪口,直直地看向被护在中间的韩栋国。
“老首长,安安心心地活下去不好吗?”高信的声音在雨幕中响起,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平静,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。雨水打在他的脸上,顺着脸颊滑落,他却没有抬手去擦,只是保持着举枪的姿势,枪口依旧稳稳地对着韩栋国。
韩栋国捂着伤口,视线穿过身前队员的缝隙看向高信,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。他的嘴唇动了动,声音因为肩部的疼痛和内心的震惊而有些沙哑:“高信,是你?”他实在无法相信,眼前这个曾经跟随自己多年、一直表现得忠诚可靠的人,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。
“没错,是我。”高信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,他手中的枪依旧稳稳地指着韩栋国,手指甚至还微微扣紧了扳机,“您太着急了,我不能不这么做。”他的目光扫过韩栋国受伤的肩部,看到那不断渗出的血迹,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,只有一种完成任务般的冷漠。
“为什么?”韩栋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痛心,他看着高信,试图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一丝答案,“我有什么亏待了你?这些年,我待你不薄,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,但凡你有需求,我哪一次没有尽力帮你?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”
“没有。”高信摇了摇头,语气依旧平静,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,“只不过,那位说了,只要你死了,一切都会烟消云散。”他口中的“那位”是谁,没有明说,但语气里的敬畏和服从却显而易见。
“烟消云散?”韩栋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,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,只是那笑声里满是苦涩和嘲讽,“开什么玩笑,我死了,你们的下场不会好过。你以为杀了我,那些你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就能被掩盖吗?别太天真了,高信,有些债,迟早是要还的。”
“最起码,我们能有一个喘息的机会。”高信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,似乎是被韩栋国的话触动了,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,“只要您不在了,我们就能有时间去处理后续的事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