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大雪过后,庭院里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,只在假山,树梢和屋檐瓦楞上留下厚厚的洁白,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,映照得整个院落格外明亮静谧。
虽然室外寒气依旧凛冽,但烧着暖炕,布置了炭盆的室内,却温暖如春。
时年八岁的张谦,穿着一身合体的宝蓝色锦缎棉袍,腰间束着小小的玉带,正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。
他身量比同龄孩子要高挑些,面容继承了母亲邹婉的俊秀,眉眼间却已能看出几分父亲张显的英挺与沉稳。
此刻,他手中拿着一只用并州新产的柔韧纸张精心糊成的,绘着猛虎图案的风车,正耐心地逗弄着眼前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。
三岁的弟弟张乐,穿着喜庆的红色袄裤,圆滚滚得像个小福娃,正努力踮着脚尖,伸着胖乎乎的小手,试图去够哥哥手中那不断转动,发出轻微“呼呼”声的风车,嘴里发出“咯咯”的欢快笑声,口水都快滴到前襟上了。
旁边,只比张乐小两个月的妹妹张?,则安静地坐在一个柔软的锦垫上。
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,梳着两个可爱的抓髻,用同色的丝带系着。
她没有像弟弟那样急切,而是睁着一双乌溜溜,好奇地看着旋转的风车,又看看哥哥专注的神情,白嫩的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,偶尔伸出小手指一指,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:“哥...........”
“乐儿,慢点,站稳了。”
张谦看着弟弟摇摇晃晃的样子,一边灵活地移动着风车,一边用尚带稚气却已颇为沉稳的声音提醒着。
见张乐实在够不着,有些着急地瘪嘴,他便笑着将风车放低一些,让弟弟的小手终于触碰到了旋转的叶片。
“抓到啦!”张乐兴奋地大叫,一把抱住风车,虽然立刻就把漂亮的图案抓得有些褶皱,但小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。
张谦也不恼,只是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,又转头看向妹妹:“?儿要不要玩?”
张?看了看哥哥,又看了看他手中那个被“蹂躏”的风车,轻轻摇了摇头,反而将自己身边一个用软布缝制的小兔子玩偶抱得更紧了些,奶声奶气地说:“兔兔...好...”
看着弟弟妹妹天真烂漫的样子,张谦脸上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,纯粹的温暖笑容。
作为骠骑将军府的嫡长子,他从懂事起,就知道自己身上承载的期望与别人不同。
父亲虽对他疼爱,却从不溺爱,母亲和姨娘对他关怀备至,但也注重规矩,他很小就开始接触这个府邸,这个势力,乃至这个天下。
“大兄,该去演武场了。”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说话的是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少年,约莫十岁,名叫石虎,是张谦十三名伴读之一,也是最早跟在张谦身边的孩子。
这十三名伴读,皆是并州军中烈士或有功将士的子弟,被精挑细选出来,陪伴张谦一起读书习武,既是玩伴,也是未来可能的班底。
他们与张谦同吃同住同学习已有两年多,言行举止间已隐隐有了规矩和气度。
张谦闻言,点了点头,小心地将还抱着风车不撒手的张乐抱起来,他年纪虽小,但常年打熬筋骨,力气已是不弱。
交给旁边立的乳母,又轻轻拍了拍妹妹张?的头,温声道:“乐儿,?儿,哥哥要去练武了,你们乖乖听乳母和姨娘的话。”
张?似乎有些不舍,但还是听话地抱着兔子娃娃,被乳母抱走。
张乐则乖巧地点点头,抓着他的风车,由另一位侍女领着去找生母张宁了。
张谦整理了一下衣袍,带着石虎和另外两名等候在旁的伴读,穿过暖意融融的廊庑,向着府邸东侧的演武场走去。
他的步伐稳健,腰背挺直,已然有了些许风范。
演武场占地颇广,地面铺着细沙,四周陈列着各种兵器架,不过都是未开刃的练习器械,尺寸也比成人的要小上几号。
场地边缘,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早已等候在此,正是张谦的武艺启蒙师父,也是张显的师父,童渊。
老者已经愈发的老迈了,但好在张显的条理以及药补让老人家依旧硬朗。
“师爷。”张谦上前,恭敬地行礼。
他对这位武功高强,对自己要求极其严格的师爷,是又敬又畏。
童渊微微颔首,目光如电,扫过张谦和他的伴读们:“今日,先站桩一炷香,活动筋骨,而后,复习昨日所授。”
“是!”张谦和十三名伴读齐声应道,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认真。
寒冷的空气中,很快响起了少年们沉稳的呼吸声和脚步移动,兵器破风的声音。
张谦手持一杆特制的长戟,一丝不苟地演练着。
他的动作还带着孩童的稚嫩,但一招一式,已然有了些章法,眼神专注,汗水很快从他额角渗出。
童渊在一旁负手而立,目光锐利,不时出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