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是庙堂。
这就是腐朽的根。
一帮文人只会辩论,空谈误国。
他本想留些情面,可这老臣,却非要将脸伸过来,求他狠狠地打。
既然如此,那便成全你。
林川没有立刻反驳,而是先转向御座之上的太子,躬身,深深一揖。
而后,再转身。
他对着那双目赤红、气息不稳的刘正风,同样深深一揖。
动作一丝不苟,礼数周全。
“刘大人为国为民,一片赤胆忠心,本侯佩服。”
此言一出,满朝文武的呼吸都是一滞。
谁都没想到,在这番近乎剥皮抽筋的辱骂之后,林川的回应,竟是这个。
刘正风也愣住了。
他蓄满胸腔的滔天怒火,仿佛一记重拳狠狠砸进了棉花堆里,空落落的,无处着力。
他嘴唇哆嗦着,正要呵斥这虚伪至极的恭维。
林川已然开口。
“但佩服归佩服。”
“忧国忧民,不能只凭一腔烧不尽的热血。”
“更不能闭目塞听,刻舟求剑。”
“大人方才问了我许多问题,字字句句,都是诛心之言。”
“现在,也请大人听我一言。”
林川环视众位大臣,重新落回刘正风身上。
“大人说我让百姓弃农从商,是釜底抽薪。”
“那么本侯敢问大人!”
“如今天下流民四起,他们弃的是谁家的农?”
“他们,可还有尺寸之田可耕?!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
“他们不是弃农,是无农可务!”
“他们不是自愿背井离乡,而是再不找出路,就要饿死在祖祖辈辈的土地上!”
“工坊不是在逼他们背弃田地,是在天灾人祸之后,给他们一条活路!”
“大人担心工坊倒了,匠人再度流离失所。此忧甚是。”
林川话锋陡然一转,言辞如刀。
“可若不开工坊,他们现在,此刻,就已经在流离失所!就已经在卖儿卖女,在易子而食!”
“一个是将来或许会发生的祸事。”
“一个是眼前正在发生的惨剧。”
“敢问刘大人,哪个更急?!”
“至于商路一断,工坊化为乌有……大人是觉得,我大乾王朝,是纸糊的吗?!”
刘正风嘴唇剧烈地翕动,刚要辩解。
林川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。
“再谈北境购粮!”
“大人说此举会让北境粮价疯涨,饿死将士百姓。这听起来,何其有道理。”
“可大人是否知道,往年北境一场雪灾,冻死、饿死的军民,数以千计!”
“他们不是没钱买粮,是北境的粮商早已把粮价抬到了天上!而官仓里的陈粮,根本就不够!”
“与此同时,江南的米商,因漕运腐败拥堵,新米运不出去,陈米堆积如山,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发霉腐烂,成船成船地倒进江里喂鱼!”
“一南一北,一烂一缺!”
“若能以朝廷的拨款,在北境修路,建仓,鼓励垦荒!粮价高企,正好能让北境的百姓有十倍的动力去多种一亩地,多打一担粮!”
“这,才叫以利导之!”
“废漕运,不是不要漕运!”
“是那个从上到下、盘根错节的漕运衙门,早已烂到了根子里!”
“运一船米北上,有一半都进了沿途官吏胥役的私囊!”
“不一刀斩断这腐肉,江南的米,就永远也到不了北境将士的嘴里!”
“一南一北,一天一地,不是本侯的国策将要造成的!”
“而是这腐朽不堪的祖宗之法,早已造成的!”
“我不是在挖大乾的根!”
“我是在给这千疮百孔的世道,刮骨疗毒!”
“至于‘士农工商’!”
“圣人定的是各司其职,是社会分工,不是让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!”
“更不是让‘士’和‘农’穷到要去要饭,‘工’和‘商’就理所应当被踩在脚下,永世不得翻身!”
“大人说商贾逐利,天性使然。说得太对了!”
林川竟抚掌赞叹,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众人愕然。
“可农夫不逐利吗?丰年多打几石粮食,他不喜笑颜开?”
“官员不逐利吗?十年寒窗,难道不是为了封妻荫子,光宗耀祖?”
“趋利避害,本就是人性!”
“圣人教化,从来不是要灭绝人性,而是要引导人性向善,是为这滔滔人性,筑起堤坝,开掘河道!”
“堵,不如疏!”
“与其将商贾视为洪水猛兽,处处设防,逼得他们只能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