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当独眼龙的大手,像抓小鸡一样攥住他的脖子,另一只手里的短刀,刀尖在他膝盖上轻轻画着圈时,他觉得自己的膝盖骨,好像也没那么硬了。
“我……我接!”
李崇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。
他是个聪明人,聪明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。
眼下这光景,院子里躺着的是他的亲兵,脖子上架着的是要命的刀,对方手里还拿着王旨。
是死是活,是跪着还是躺着,这道题并不难选。
独眼龙咧嘴一笑,松开了手。
李崇双腿一软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双手颤抖着,接过了那卷灿黄的绸缎。
“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?”
独眼龙蹲下身。
大手在李崇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左右开弓,不轻不重地拍着。
力道刚好,羞辱十足。
“啧啧,满院子的脂粉香,李将军当真是好雅兴。可惜,好日子到头了。”
独眼龙直起身,用下巴点了点那卷明黄的绸缎。
“自己看,上面写的什么。”
“大声念出来,让你手底下那些还没死透的弟兄们,也听个明白。”
李崇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,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。
他缓缓展开了那卷绸缎。
最先撞入眼帘的,不是字,而是一方鲜红如血的玉印。
??摄政王印!
李崇的眼皮狠狠一跳。
什么时候……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摄政王?
他的目光僵硬地下移。
“……庐州卫指挥使李崇,即刻起,总领庐州兵马,平定吴越王之乱……”
寒气顺着尾椎骨直冲头顶。
天旋地转。
“念啊,怎么不念了?”
独眼龙等得不耐烦,抬起刀鞘,对着他的头盔“当”的就是一下。
声音清脆。
“是不识字,还是不敢念?”
李崇的嘴唇抖得一个字也挤不出来。
“呵,废物。”
独眼龙一把将绸缎从他手中扯过,清了清嗓子。
“摄政王有旨!”
“吴越王意图谋反,罪不容诛!”
“着庐州卫指挥使李崇,即刻平叛!”
“凡追随吴越王者,杀无赦!”
“凡归顺朝廷者,既往不咎!”
独眼龙念完,随手将那卷要命的圣旨扔回李崇怀里。
“传令吧,李将军。”
“让你的兵,放下武器。”
“不然,老子今晚就用你的脑袋,给庐州城换个新主人。”
……
庐州城,彻底乱了。
最先乱起来的,是西门码头。
那火不是寻常走水,烧的不是木头,是浇了猛火油的船帮和仓库!
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浓烟滚滚,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凄厉的铜锣声和百姓的尖叫声混在一起,半座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醒。
南门城防大营。
副将刚披上甲胄,正对着几个千户大声呵斥:“慌什么!不就是西门着了火,派一营人过去救火,其余人等坚守岗位,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!”
话音未落,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。
“将军!不好了!外面……外面杀进来了!”
“什么?”副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,“哪来的敌人!”
亲兵指着大营外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周通一把推开他,提刀冲出营帐。
一看之下,他浑身的血都凉了。
营门不知何时已经洞开,无数黑甲战兵正无声地涌入,见人就杀。
他们手里拎着统一制式的短弩和战刀,三五人一组,配合默契。
副将吓得刚想转身逃跑。
“噗!噗!噗!”
几支弩箭尽数钉进了他的胸膛和面门。
有限的抵抗,迅速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。
不到半个时辰,南门易主。
一个战兵踩着尸体,擦了擦刀上的血,对旁边的人说:
“他娘的,这帮守军比娘们还不禁打,老子还没过足瘾。”
“想过瘾,你扔铁雷啊。”
“打他们还用雷?纯浪费!”
“行了,别废话,留一队人守着,其他人,去接管武库!”
几乎是同一时间,东门也已经易主。
城内乱成一锅粥,唯有北门水师大营,一片死寂。
死寂得有些诡异。
箭楼上,哨兵的眼睛瞪得像铜铃,死死盯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厮杀声。
营墙内,一队队水师官兵按战斗序列集结完毕,刀已出鞘,弓已上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