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最后的嘶吼淹没在袍泽兄弟们的惨叫和闷哼声中。
他的命令,已经传不出去了。
或者说,就算传出去了,也没人能执行了。
钱六那七个人,与四个弟兄合兵一处,所过之处,人仰马翻。
“砰!”
最后一个还在站着的老兵,被一记盾牌猛击,砸得眼冒金星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演武场上,瞬间安静下来。
只剩下四五十个或躺或坐的身影,还有此起彼伏的呻吟。
钱六那伙人,个个也都喘息着。
只不过……
有个刀手拿木刀的刀背蹭了蹭发痒的小腿,嘴里嘀咕了一声:
“没劲,还不够热身的。”
像一记耳光,抽在倒地的老兵脸上。
陈默半跪在地上,一手撑着地面,胸口剧烈起伏。
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尘土里。
他的眼睛扫过整个场地,扫过那些躺在地上抱着胳膊、捂着大腿的袍泽。
怎么会这样?
明明是五十对十一,明明是优势兵力合围,怎么就被人三下五除二,拆得稀巴烂?
他想不明白。
脑子里乱成一锅粥,复盘了无数次,却还是没找到那个致命的节点。
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,在他面前停下。
一道阴影笼罩了他。
陈默不用抬头,也知道是谁。
钱六的声音响起:“还在想是哪一步走错了?”
陈默抬起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不甘、屈辱、迷茫,种种情绪堵在喉咙里。
钱六没看他,而是环视了一圈那些倒地的老兵,冷笑一声。
“你的兵,是老兵,没错。一个个都是从军中挑出来的悍卒,平日里操练,一个能打两三个。”
他顿了顿,指向自己身后那几个吊儿郎当的家伙。
“可我这几位兄弟,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。他们拿刀,只想一件事。”
钱六收回目光,终于低头,俯视着陈默。
“你从一开始,想的是怎么赢下这场演武。”
“而我们想的,是怎么宰了你们,然后活下去。”
一句话,如同惊雷,在陈默脑中轰然炸响!
他心头剧震。
是了。
他想的是赢。
所以他会计算兵力,会布置阵型,会想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。
当他下令变阵时,他考虑的是如何更完美地包抄。
可对手想的是,活下去。
所以他们不会在意什么兵力对比。
他们只看得到破绽,只想着如何用最简单、最直接的方式,让面前的敌人倒下。
一个犹豫,就是破绽。
一个变阵,就是无数个能被利用的破绽。
演武场上,输了不过是躺下。
可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呢?
陈默的后背,瞬间被冷汗浸透。
他一心只想着赢。
可对手,只想让他死。
……
“集合??”
号令官的声音,撕裂了演武场上的宁静。
那些或躺或坐的身影,挣扎着,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。
陈默撑着发软的膝盖,缓缓起身。
他抬起头,望向高台。
林川的身影,如同山岳,矗立在所有人的视线尽头。
成千上万的兵卒,从各个角落,潮水般汇集到高台之下,黑压压的一片。
林川环顾四周,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。
他很满意。
有些东西,已经种下了。
“刚才的结果,你们都看到了。”
他朗声道,“五十对十一,优势兵力,被人拆得七零八落。”
台下,刚刚爬起来的五十个老兵,脸颊火辣辣的。
林川的目光,落在那群吊儿郎当,站没站相的十一人身上。
“你们一定在想,他们是天生的兵王吧?”
他话锋一转,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我告诉你们!两年前,这十一个人,还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!”
“什么?!”
这句话,比刚才的战败更具冲击力。
人群轰然炸开,嗡嗡的议论声响成一片。
“不可能!俺当了五年兵,都打不过他一个……”
“两年?两年能练成这样?!”
无数道不敢置信的目光,在那些老兵和钱六等人之间来回扫视。
尤其是吴越降卒中的老兵油子,他们最清楚一个新兵蛋子要熬成精锐有多难,那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。
可现在,有人告诉他们,对手只用了两年。
林川没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