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喧嚣,工地的敲打声,秦淮河上的船歌,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隔绝在外。
苏妲姬呆滞在原地。
一双美目直直地盯着林川。
那目光中,燃烧着某种让她口干舌燥的火。
是对林川雷霆手段的折服,对这盘大棋的心悸,还有对眼前这个男人更深的倾倒。
汀兰阁迎来送往皆是达官显贵,什么风浪没见过?
林川胆子大,她早就领教过。
敢与吴越王硬碰硬,敢让西陇卫恢复旗号,敢把汀兰阁打造成半公开的军政据点,哪一件不是惊世骇俗?
可她万万没想到,他的胆子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!
东宫,那是未来的天下之主,是王朝的储君!
让储君参股一家秦淮河畔的酒楼,这简直是前所未闻。
可他做得如此明目张胆,如此理所当然!
“将军,您这是……在刀刃上跳舞。”
把储君拉下水做生意,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所能描述的了!
“舞跳得多了,也就习惯了。”
林川浑不在意地笑了笑,重新端起茶碗,吹了吹浮沫。
他看着苏妲姬的表情,觉得有些好笑,便多解释了一句。
“前几日,太子殿下想拜我为师。”
拜……拜师?!
苏妲姬耳朵嗡嗡作响。
那可是太子!未来的皇帝!要拜将军为师?
“你看,你都这副反应,我哪有为人师表的模样?自然是婉拒了。”
林川无可奈何地笑了笑,“不过,殿下的心意,我领了。他想用一份师徒名分,将我彻底绑在东宫的战车上。既然殿下如此推心置腹,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。”
苏妲姬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了。
别人投桃报李,是送钱送粮送人头。
您这倒好,直接拉着太子爷合伙开酒楼?
林川放下茶碗,声音沉了下来:
“殿下有心革新,志向远大,可通往帝王宝座的路上,缺不了两样东西。”
他伸出两根手指。
“一是刀,二是钱。”
要把铁林酒楼开到盛州,是他早有的打算。
毕竟,那么多独家秘制菜肴,放着满京城达官贵人的银子不赚,太可惜了。
从他拿下秦淮河畔那三栋小楼开始,一切都在计划之中。
而让东宫参股,也是他深思熟虑了许多日夜的结果。
太子赵珩的品性,他早已看得透彻。
那是个有仁心、有抱负的年轻人,骨子里藏着革新的念头,懂得体恤百姓,也明白王朝的沉疴,是块好皇帝的底子。
可通往帝王的道路,从来都布满荆棘。
虽说“道阻且长,行则将至”,可古往今来,多少帝王初登大宝时,皆是意气风发、心怀抱负,誓要励精图治、开创盛世。
可是,权力这东西,最是磨人。
日复一日的朝堂制衡、尔虞我诈,人心的叵测、欲望的侵蚀,会慢慢磋磨掉最初的锋芒,钝化曾经的锐志。
到最后,多少人忘了“为生民立命”的初心,丢了“为万世开太平”的抱负,渐渐变成了自己当年最不齿的模样:
猜忌、多疑、权衡利弊,甚至冷酷无情。
林川心里,对此再清楚不过。
他不想当帝王,不是因为胸无丘壑、不渴求更高远的建树。
恰恰相反,他的抱负,是让这天下再无战乱、百姓安居乐业,比寻常帝王的格局,还要辽阔几分。
他之所以不愿踏上那条路,只因他看透了帝王的宿命:
坐拥天下,却注定孤家寡人;
执掌生杀,却要时刻提防身边人;
看似拥有一切,实则被权力牢牢捆绑;
终其一生,都逃不开猜忌与孤独的困局。
这份痛苦,他比谁都看得通透,自然也不屑、更不愿去承受。
前几日,赵珩偶然提起,要尊他为师。
他虽婉拒,可也明白,太子知道他的顾虑,想用师徒名分,用一份推心置腹的诚意,将他牢牢绑定在东宫的战车上,既是拉拢,也是安抚。
都到了这份上,有些事情,他自然可以多帮一帮。
比如眼下最棘手的银子问题。
他之前给太子提的削藩之策,不用想也知道,将来必定会遭遇巨大的阻碍。
藩镇割据百年,势力盘根错节,兵权、财权在手,早已成了尾大不掉的毒瘤。
要真正削藩,必须有一个铁打的前提??
朝廷的军力足够强大。
要强大到让所有藩王都望而生畏,不敢有半句反对,才能真正开始削藩。
否则,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,只会引发更大的战乱。
好在,吴越王反叛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